“要不是诗禾机灵派人找我,你今日受欺负,我都没法赶到。”
“诗禾多事了,”楚拂楼体贴道,“哥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必太过操心我这些小事。”
萧述清不赞同:“正事归正事,哪有自己妹妹被欺负不撑腰的?传出去我这哥当成什么狗屎样了,丢大人。”
楚拂楼连连摇头,神情认真道:“哥哥有自己的事,就算赶不过来,也不丢人,旁人没资格说你不好。”
他这样懂事,实在看得人窝心。
“你……你啊,太客气,老是怕麻烦人,”他语气复杂,不知说好还是坏,“但我毕竟跟你是,盟友!”
斟酌半天,萧述清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说兄妹其实不太像,说夫妻似乎太亲近,盟友这个词,就刚刚好。
他们俩本来就是被彼此家庭排挤而组成的一对。
“如果你担心会麻烦哥哥,那就把我当盟友,朋友之间,被麻烦是正常的。”
萧述清说完又怕他听得绕,忙解释得清楚些:“反正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都是一伙儿的,一条船上的人。”
而他向来护短。
早就看出他想法的楚拂楼装作懵懂乍明,十分依赖的对他应好。
*
虽然萧述清警告过人,但和楚思语发生冲突一事,不出两天就会传到他爹耳中。
果不其然,次日午后他爹就派文叔请他过去,诗禾月夕都想跟着,却被文叔拦住。
“主子。”两侍女难掩担忧道。
“无事,”楚拂楼安抚她们,“好生待在拂雪院。”
直走一百零九步,穿过三道回廊,绕过两座小亭,拐过庭角,映入他眼里的是熟悉的深沉木门,拜别文叔,楚拂楼推开门。
门口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不知哪位名家所作的山水画,下面放着一柄长枪,枪尖寒光凛然,冲淡山水悠悠,似有锐不可挡之势。
他瞥开目光,看向书桌后沉默严肃的身影,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上视线。
楚拂楼站稳身形,低着头轻声道:“父亲找我有何事?”
楚照问:“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不知?”
他没答,或者说,不愿回话。
看出他的袒护,楚照语气不觉愠怒:“思语毕竟是楚家儿女,她年纪小,你身为长姐,理应担待,萧述清无知莽撞,你岂能纵他如此?”
“父亲觉得,我能管得住他?”
他反问道。
“如何不能?”楚照心中十分清楚,“萧述清不过是为你出气,你若拒绝,他如何敢?是你纵着他替你作恶,是你想让思语受教训,拂楼,你以为爹看不明白?”
“你明知此时局势,仍要挑事搅乱,难道是嫌我太闲?自萧述清进门,你做事便和从前不同,府里风向我如何不知?风言风语听得好受吗?”
“我告诉过你,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做事要忍,要不留痕迹,让别人抓不住把柄,过度的高调只会引来更多的敌意,害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陈词滥调,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听得他耳朵起茧,父亲永远如此,自以为是的对他说教,教唆他忍下来,忍成二房三房口里的窝囊废,忍成祖父眼里知书识礼听话懂事的大孙女,忍成没有半分头脑任他调遣的木偶人。
他从来都是一味的应和,没有回嘴。
但今日,楚拂楼忽然问他:“父亲,我要忍多久呢?”
书桌后滔滔不绝的人猛地停住话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上下打量着缓缓出声道:“拂楼,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女儿一言不发,以目光回应她的心意。
在楚照欲要开口之际,楚拂楼又冷不丁道:“如果,我是男子,父亲可还会劝我忍?”
“如今情形跟你是男子或女儿家有何关系?”楚照被带偏,语气不解,“你是爹的亲生女儿,再如何也比许多人过得好,可你想并不一定就能行,与其做不切实际的假设,不如多反思自己近来所做。”
“其他两房都有儿子,父亲不会觉得可惜吗?”
“大乾历来年底会选拔女官,你又已招赘婿,只要通过年底考核,进入官场,更与男子无异,有何可惜?”
“只要你听我和你娘的话,一心备考,安生度日,少和他们打交道,待到后头就好。”
老是这样,老是这样。
他很小的时候也对父母言论有过辩驳,随着年纪渐长,意识到自身言语无力和力量弱小,索性不再反抗,任其说辞,他听话便是。
可这次,或者说从某个时刻开始,他不愿再事事顺从。
楚拂楼语气不解:“我何时想跟她们打交道呢?父亲既知事情经过,难道不是楚思语挑事引起争端吗?为何父亲觉得是我的错?”
他连连发问,展露着从未在长辈面前出现过的凌厉,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