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管着造纸的进度,春芽便闲了下来,这一闲,春芽遇上沈三爷的时候便多了。春芽这些日子总是见到沈三爷,两个人见面次数多了,渐渐熟悉起来。沈三爷不再像一开始总是怀疑春芽的样子,特别是新一批纸张造了出来,质地实在是好,丫头拿了样纸裁了给沈三爷写字用。
沈三爷是讲究的,写个字要用好几种纸,一日春芽看到沈三爷拿出了些花笺让人送回去给府里的小姐用。沈三爷看着春芽盯着丫头手里的纸,便分了几张给她,这花笺香得很,上面还有特意压出来的花纹。
春芽好奇地摸着花纹问:“这种纸很贵吗?”
“嗯,这些都是闺阁女子用的,是要贵一些。”沈三爷看着春芽奇道:“这个你也会做?”
春芽将纸拿在鼻尖嗅了嗅,上面是熏香味儿,春芽见过梅香用过差不多味道的香丸子。春芽说:“这个味道我不会,但是压花纹还是很好弄的。”春芽告诉沈三爷,纸张刚刚揭下来是湿润的,要摆得特别平整才行,若是有折痕,或是底下晾干石不平稳,纸上面就会显出痕迹来,要用熨斗烫才能将这些痕迹除去。
沈三爷不动声色地听了,稍晚些又让梅香带他去看刚揭出来的纸,然后又交代沈掌柜去刻模子,不久便做出来有花纹的纸,加了熏香一起送回了沈府,不多久沈府的竹花笺便在闺阁中流行起来。沈三爷还送了几匣子花笺去京城侯府,花纹更讲究,香味也更绵长。,这沈家的竹花笺很快在京城流行起来,成为享誉京城的四大花笺之一。
这一切春芽自是不知,她每日里忙着读书识字,笔墨纸砚都有,春芽恨不得将所有的字都学会了。沈三爷常拿了一本书在手里看,春芽看见了拿将不认识的字问他。沈三爷见她认识的字多了,便让她去书房看看,不要总是盯着蒙童正书。
春芽也觉得自己认识了许多字,大半也会写了,便跟着沈三爷去到平日里不给人进的书房。
沈三爷的书房当中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子,上面散放着几册书,还有一些小摆件,一个白瓷盆里养着两条红色的金鱼。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几,上面有笔墨纸砚,还有写了一半的条幅,沈三爷的字如铁画银钩一般,每个字锋芒毕露。
书房双面都是红木的书架,分成一尺见方的格子,里面又放着一个又一个匣子,匣子上面写着标签,什么礼四书,文书注解,嘉诚文集等等,每个盒子打开来里面都是满满一匣子十多本书,或厚或薄,这些春芽都看不懂。
春芽在书架前面转了一会走到窗边写字的沈三爷身边说道:“三爷,我想问一问,这里可有农书?”
沈三爷提着笔住了手,看向春芽问道:“农书?”
“是呢,我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种地的,是不是跟靠山村一样;我还想看看别人都种什么,都说十里不同俗,这隔着几百里,种的庄稼也不一样吧。”春芽说起种地眼睛充满了好奇,再不复大师傅稳重严肃的模样。
沈三爷看春芽这三句离不了种地的模样也是好玩,便走到一边翻出一本农书给她:“这是大正朝司农令新整理的各地农书,这一本是适合青山县一带气候的作物,你看看。”
春芽高兴了接了过来,当即打开了书本,这书里不仅有文字记载,如何栽种,还配有种子图片,禾苗图片以及长成的果实图片,春芽一眼便看了进去,站在书架前看了半天,直到日头西斜,屋子里昏暗起来。春芽揉揉发酸的眼睛问:“沈三爷,这本书可容我拿回去抄了再还你?”
沈三爷点头应了,春芽便开始抄书的日子。农书上面有许多春芽没见过的作物,她忍不住问沈三爷可有书里说的种子,春芽又惦记种田了。
刚来沈家这个庄子,春芽看到沈三爷住的院子里有不少牡丹,开得花团锦簇。春芽得知牡丹可以分支,得了沈三爷许可剪了几支牡丹枝扦插种活了好几株牡丹,沈三爷便知道春芽种田很有一手。
沈三爷见春芽要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便叫沈掌柜找了一些种子与她。都是春芽没种过的花生芝麻棉花之类的,还有荸荠,生吃又甜又脆,煮熟了也好吃,还有芋头,秧苗地的田头就可以种,对水的需求比秧苗略少些。春芽每日除了看梅香照看作坊便是抄书,日子过得反而比前两个月更忙了些。
转眼时间到了六月,春芽也换上了夏衣。春芽的夏衣是乡间粗制的葛布,凉爽是凉爽,只不太好看,颜色也是黄不黄白不白的间色。春芽换了蓝布头巾,整个人看起来暮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沈家庄子上灶房的婆子都比春芽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