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暑假,向日葵开花了,然后又谢了。
明日香没有归来。夏油杰也没有回家。
他一直、一直、一直在祓除咒灵。
祓除、吸收、祓除、吸收……
味道很恶心吗?
……那是当然的。
可是明明和以前吃下去的一样,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一样的,只有人而已。
……明日香不在了。
忙碌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每天如此,白天就是祓除咒灵,晚上就是陷入噩梦。
然后第二天醒来毫无精神,但也没有困意。
对于这时候的他而言,就连睡觉都成为一种无可避免的劳动。
零六年下半年,继明日香的离去后,传来的另一个噩耗是庵歌姬的遭遇。她和自己的那位曾经被明日香评价为“看上去还有些腼腆”的伙伴被分配的任务出现等级错估,咒灵依然被成功祓除了,只是是以那位固定搭档的性命和庵歌姬重伤作为代价。
夏油杰从夜蛾正道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赶去医疗所。当时庵歌姬正在房间里抱着硝子哭,五条悟也站在外面候着。
他和人打了个招呼,一起站在门外等着。
五条悟同他说,“硝子今天有外出的任务,刚赶回来。”他默然片刻后说,“歌姬脸上有咒灵造成的撕裂伤,可能会留疤。”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啊”了一声。他恍然间想起来歌姬那样的人,想必是爱美的。但是,他只能这么说,“等级错估……活着已经算很好了。”
五条悟点点头,不再多言。他应该也是做完了任务赶回来的,倚在墙壁上闭上眼凝神,在医疗所的走廊灯光下,也显出一丝疲惫来。
片刻,五条悟开口说,“你还记得吗?以前有一次,去救歌姬的时候我问她在哭吗。……原来她哭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夏油杰沉默一瞬,问他,“你真的在想这个吗?”
在五条悟回答之前,室内庵歌姬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打断了他们:“他死了……明日香也死了。”庵歌姬抱着硝子,声音哽咽,“……我其实……我才……我也没有很难过。……”
然后近乎失音的哭声又一次响起来。
于是夏油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抽了一根夹在手上,没有点燃,只是放在嘴里咬了咬。
医疗所走廊是禁烟区。
五条悟睁开眼,稍微朝他这边侧了头,“你以前不抽烟的。”
夏油杰却道,“明日香不喜欢烟味。”
五条悟没有回话。
在庵歌姬嘶哑的哭声里,除了只在失去明日香当晚,在那片星空下无声流泪过的夏油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人替自己哭出声了,竟然第一次产生了可以在这一刻,这一瞬间,稍微放松一下的想法。
他产生了些许倾诉欲:“就像我不喜欢咒灵玉的味道一样。明日香不是没有喜好,只是她关于这些的感情很浅。‘接受度比较高’,她喜欢用这种说辞。……”
五条悟很难得地在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但很可惜,如今的夏油杰不算一个很好的讲述者。他最后还是轻轻打住,觉得自己没什么更多地可分享的了,只道,“不过,悟。我抽烟的话,……其实也算不上是因为明日香。”
那些破碎的梦境里。
醒后的怅然若失。
……那种痛苦和烦闷。
我慢慢不知道怎么去纾解了。
五条悟探眼过来看他,夏油杰几乎要以为他眼眶是红的,但认真一看,他发现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五条悟问他,“那是因为什么?”
夏油杰说,“也许……”他没有说出来,最后闭了闭眼,“苦夏罢了。”
庵歌姬后来逐渐好转,身体一好就再次投入到咒术师的任务之中。
而家入硝子、五条悟、夏油杰也都站在术师的路途上,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走着。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下,夏油杰熬到了年关。这一次新年,他依然没有回家。
事实上在明日香离开后,他同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了。
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他一直把明日香离开的消息藏着,直到在新春的视频通话里,看见母亲在哭泣。
在被偷偷擦去的眼泪里,他在这一刻才恍然察觉出父母每一次难耐的沉默和欲言又止。也许他们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问。
但夏油杰最终只是沉默,他半是强迫自己地忽视了他们的异样,他把这种亲子关系诡异地保持在一种定期简单汇报的关系里。
此时,距离明日香离开他,已经有两百二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