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为着什么而癫狂,他们凭什么主宰着自然,凌驾于万物之上。
谁来救救海妖?
谁来救救海洋?
谁来评判这世间的公平?
谁来拯救淋漓的沉痛和坍塌的正义?
谁来审判踩碎了生命拾阶而上的贪婪和疯狂?
今临趴在地上呐喊,歇斯底里地宣泄。
什么海妖研究基地,分明是屠宰场,他们的性命在人类眼中一文不值,只是这封存的酸臭的垃圾。
今临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呜咽,他叫不动了……
雨停风住仿佛只在一瞬间,死海的底部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喧腾。
快逃……
今临听见一声催促。
快逃……
无数声。
今临疲惫地撑起身。
快逃,快逃,快逃……
催促,警告,祈求,这死海不停指引他离开。
慌不择路地抓住平板车的轮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拼命逃跑。
跑出那丧钟一般的电梯,跑出那扇死寂的门,跑出那幽深的隧道……
跑过一个拐角来到大路上。
他和远处的尤加对望。
平板车减速,他慢慢停了下来。
沉寂了好几天的天气陡然下起暴雨,路面湿滑而视野受限,行路上思德将车速放慢,闪电好像追着他们的尾巴,尤加始终紧锁着眉头,他指挥思德停车。
雨沸如煮,即便下车一瞬,身体也被浇得湿透了,尤加和思德交换位置。
金发进了水盖在额前,雨水从鬓角往下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全是水珠,尤加的脚掌踩下油门,雨珠被前照灯照成颗颗饱满的弹珠,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因寒冷而瑟缩的思德心惊。
车辆疾驰成一道虚影,急转弯时引擎的轰响和轮胎摩擦地面稍微打滑的声音更让他闭上眼开始祈祷,隔着干燥的手帕,手中的木棍像是他唯一的支撑。
哦,不是的。
他手里的是先生为那只小海妖亲手做的棉花糖。
这么快的车速,不将它拿在手上,恐怕会变形的。
他们找到了在集市上卖棉花糖的摊主,那摊主为了明天赶摆已经准备了很多成品。
先生看了许久,最终开口:“我来做。”
于是在几次失败和摊主师傅的教导下,先生完成了人鱼形棉花糖大作。
就是有点脆弱呢。
如果稍有不慎让这脆弱的棉花糖变形在他手上了。
这棉花糖的木棍就怕是来索命的了。
天气真是太反常了,车甫一开回庄园,方才还瓢泼的大雨顷刻间停了,随着雨落而呼啸的大风也停了。
好险,好险,这雨也跟索命似的,要是刚才运气差点儿,他和先生怕是回不来了。
暴雨遇上急性子,谁坐副驾驶谁知道。
一下车,思德就远远望见了先生的小麻烦精。
呵!这么大雨还出来溜达。
在离尤加几十米远的位置,今临抬头仰视着这笼罩他的天空,苍穹俯睨着他,他看不透云层,只眼中闪烁着利刃般的光辉。
他离开停留的位置,收敛了心绪回到尤加身边。
而尤加眼中,那云层泄开一个小口,阳光从中投下,斜斜地偏偏又正好打在闪闪身上,孤单而娇小的小海妖身披金甲,似要御风而上。
他的心骤然一空,腿往前迈几步。
平板车的速度很慢,但闪闪在奔他而来。
今临所得到的所谓自由,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了大笼子,囚笼终究是囚笼,他从死亡的气息中感受到这里发生过的残忍暴行。
他可是异类,怎么能够看清表象下的人类。
尤加可是这里的主人啊,这里的一切没法不和他关联。
其实一切都显示得太明白了,无论是那桌上的照片,还是那片尘封的死海,都在告诉今临,尤加就是屠宰者,他主导了这些冷血的杀戮。
那么他把我当宠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这是为了屠宰的话,时间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今临看见尤加朝他张开双臂。
对我的屠宰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
快逃啊,我得快逃。
他感觉自己脱离了平板车被凌空抱起。
我要离开这里。
他跌进一个冷若寒霜的怀抱。
我再也不要见到尤加了。
他将脑袋埋进男人的颈窝,睫毛被男人颈间的水痕打湿。
尤加死死将闪闪按进怀中,心才感觉稍稍被塞满。
思德孤愣愣地杵在后头,嘴角往左歪又往右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怎么像生离死别一样,我算是氛围组吗?
尤加发现闪闪身上并没有湿意,眸中晦暗一瞬。
分明雨才刚停。
他问:“什么时候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