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家今日发生的这场闹剧,被有心之人悄悄按了下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的人总有办法会知道,更何况如今的祢和,乃至整个祢家都身处于舆论的中心。
提早行动,但挨了祢衡一顿臭骂的人,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
“君子自有容人之雅量,看在他弟的份上,我不同他这言行无状之人一般计较。”
还没来得及行动的人,则内心窃喜不已。
“还好没去,省的碰上祢衡这疯子,凭白挨了一顿骂。”
众人的反应不足为道,令祢和心神不定的是祢衡的反常。
他哥这样一个轻狂自负、难以定义的人,也会有如常人一般失意低落的时候,这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思。
猜测的话暂且带过,黎明破晓,带着满腹疑虑他早早地来到祢衡门前等候,却又迟迟不肯推门进去。
只一言不发,一脸沉思的立于门前,好似罚站。
安福不知自家郎君今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过来寻老爷不说。
到了地方,又一声不吭,只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好似下定了决心,深呼一口气,踏着清晨的薄雾向前一步,伸手就要将门推开。
正巧这时,有一股力量袭来,门从内部被砰然打开。
“兄长!”
他惊讶发声,才发现,开门的正是祢衡。
“嗯,一起去母亲那问安吧。”
“. . . 好。”
一夜未睡,祢衡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目光清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一路安静,直到双双走到母亲门前,他都还有些恍惚。
甚至觉得,他哥的身体可能被不可知的东西给穿了。
只因为祢母向来不重这些规矩,又怜惜幼儿体弱,所以在祢家少有晨昏醒定之说。
可祢衡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不问祢和为什么早早就来寻他,还主动提出向母亲问安。
这一切都好似暴风雨前的片刻安静,而祢衡正身处暴风眼中心,一举一动都将带来未知的蝴蝶效应。
由于祢衡昨夜的反常举动,祢母也被搅得心神不宁,以至于迟迟无法入睡,夜深时才将将睡下。
听到丫鬟来报时,她还尚未洗漱,于是忙令仆人们拾掇一番。
客厅内,祢母屏退下人,端坐于上位,祢衡与祢和分别站于两侧。
他二人弯腰行礼,齐声道:“问母亲安。”
作为兄长,本应祢衡先行敬茶,但他主动退居一旁,还让祢和先行敬茶。
这虽然与理不合,但眼下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此,也就无伤大雅了。
等祢和敬过茶后,祢衡才主动上前,屈膝而跪,霎时间,母子二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我儿,何至于此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渡过的。”
祢母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下去搀扶,祢和也上前帮忙。
“母亲勿怪,今日一跪,皆为儿子先前的所作所为,儿子当跪。”
祢衡并不理会拉扯,对着主位连磕三头。
“第一跪,为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只浅读了些书,便自负聪慧过人,从此眼高于顶,目下无尘。鹿鸣三百里,只望青天,不见人间。”
“这一跪,跪我的自负狂妄,枉读圣贤书!”
“. . . . . . ”
“第二跪,为儿子心比天高,被虚荣迷了心窍,自以为恃才傲物便是名士风流。”
“我还时常对他人恶语相向,横行无忌,全然不曾顾及家中老幼是否会被我连累,以至于母亲千里奔波,还连累阿奴命悬一线。”
“这一跪,跪我的不孝不悌,枉为人子!”
说完头又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望向他们的眼中盛满了自责。
“第三跪,我为大汉百姓,眼见乱世已起,却只在乎自己的前途,恃才放旷,不肯屈居末位。只记个人得失,而忘百姓生死。”
“这一跪,跪我的不忠不义,枉为人臣!”
他满心懊悔,身形向前猛力倾去,额头如失控的铁锤般重重砸向地面。
一次又一次,力度之大,似要将心中愧疚都倾尽。
“咚、咚 ......”
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客厅,也响彻在三人心中。
尽管祢和心中也曾多次埋怨兄长的傲慢自负,不计后果,但在他心中,他又何尝不羡慕,甚至敬佩他的无畏洒脱呢?
所以他才会甘愿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擦屁股”,解决那些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