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他们家祖上就跟着太/祖打过天下，命大得很，从两广打到北京城。所以他说的话十分可信。

还提起了贺含章在攻下黄河天险，昭告天下的旨意：

“但愿我朝百姓不必惊慌度日，免遭压迫；愿天下各族亲如手足，同心同德；愿天下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终达大同。”

王教授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大同，他只知道贺含章说那么多是想让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长大后，他才明白，这三愿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的最高理想，他的眼里没有自身得失，他的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装着万家灯火。

王教授研究夏朝研究了一辈子，也研究了贺含章一辈子，老了老了，居然被他儿子给气病了。

是怎么养出这调皮的儿子的。

他在贺含章陵墓前碎碎念，“后世人都想知道您的身份，您要是方便，就给我托个梦吧……您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后世一个特别特别崇拜您的小辈。您要真的是满人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重点提了一下，“您儿子，太/宗陛下，贺小胖儿，太气人了。写日记不写明白也就算了，怎么还在日记里写他是故意的？这也太不像话了！听说他就是想让后世人都记住他，您告诉他一句，他成功了，他真的让后世人都记住他了，我们都想找他聊聊天……让他不要大半夜来。”

王教授絮絮叨叨一通，才离开了。学生过来扶着他，被他推开，“我还没老到要你扶的地步。”

学生推推眼镜，“老师，不去祭拜祭拜贺小胖儿吗？”

王教授脸色一变，“不去，刚给他爹说完话，得给他留出教训儿子的时间。”

说完，他又望了望不远处的石榴林，百年来花开胜火，结出的石榴也是又大又甜，似乎贺含章的精魂就在此处，不断地滋养着这片石榴林。

学生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贺含章为什么要在陵墓外面种石榴呢？”

王教授说出了业界的猜测，“贺含章是五月生的，五月又被称为榴月。所以他种了石榴。还有人说，石榴寓意多子，他希望贺家子嗣繁盛。也有人说，是他在怀念他一生都没有追封的生母。”

他无法对外人明说母亲的身份，所以只能这种方式隐晦地表达对母亲的思念。

榴月出生的孩子，栽种石榴树怀念生母。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难言之隐，让已经成为皇帝的贺含章都无法公开生母的身份。

“听说，贺含章的陪葬之物中有他母亲的遗物。如果能来个保护性发掘……”

“想都别想。当初定陵的教训还不够深吗？”王教授道，“那也只是传说，不一定是真的。而且，以贺含章的谨慎，估计是找不到一点印记的东西。”

贺含章小心了一辈子，怎么会在最后的事情上大意？

反正王教授是不抱任何希望。

他站在石榴林前看了一会儿，问学生，“你去过仁孝皇后墓吗？”

该生道：“去是去过，但仁孝皇后墓没有贺含章墓气派。”

想想也是，毕竟是前朝皇后墓，就算夏朝宽宏大度，不拿陵寝泄愤，皇后墓也不可能多么气派。

王教授道：“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该生道：“老师您往这边走，这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皇后墓。这废帝的仁孝皇后和悼太子命也是够惨的，一个生孩子时没了命，一个受人冷眼，十二岁就病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再想想贺含章的亲爹，这天底下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

王教授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他说：“命不同。一个冲破樊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终其一生也只留下短短的一行字，废帝都不愿意提起悼太子，可见有多厌恶当初不得不娶赫舍里氏为后，以此得以亲政的事。”

王教授是赞同悼太子死因成谜一说的，毕竟史书记载，悼太子去世那天上午还去参加生日宴了。

贺含章到底是谁，满人还是汉人，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掀翻了这天，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他改变了“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句话。

他是谁？

他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是一个把天下万民放在心上的人。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