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黄色大襟长袍,上衣连下裳,披肩领,熨褶素接袖,马蹄式袖端。
胤礽站在坤宁宫大镜子前,由皇后和嬷嬷穿上这套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太子朝服。
因册封大典在冬天举行,所以这套太子朝服是冬服式。
披领及裳均表以紫貂皮,袖端为薰貂皮,两肩及胸背部各绣正龙纹1条,襞积绣行龙纹1条,间以五色云纹。
本就沉重的衣服,穿在如今白嫩嫩一胖团子的胤礽身上,差点把胤礽压趴下。
逗得坤宁宫里的人乐成一团。
胤礽的小脸都皱巴巴的,这个样子,老爷子不会真让他自己行礼再走到太和殿吧?
“想什么呢?”皇后蹲下来捏捏儿子的脸,“你阿玛也就那么一说,你要是真在太子册封大典上趴地上起不来,不还是丢他的脸吗?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被吓住了呢?”
皇后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分好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胤礽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仔细地看了看胤礽如今的模样,胖团子裹在杏黄色太子朝服中,映衬着本就白皙的脸蛋越发白嫩,像个刚剥了壳的鸡蛋。
“我儿长得真好看。”皇后由衷地赞道,“穿上这套衣服更好看。”
有嬷嬷恭维道:“小阿哥的长相随了娘娘。”
又有其他人附和,“什么小阿哥,圣旨已下,该管咱们七阿哥叫‘太子殿下’了!”
坤宁宫里喜气洋洋。
唯独胤礽,再次穿上这套杏黄色的朝服,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整个人也显得特别萎靡。
在坤宁宫一群喜气洋洋的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老爷子说什么让皇额娘亲眼看着他成为太子,好像这样就能把以前发生过的事都能掩盖住似的,好像这样一来,那差点让他疯掉的两立两废就没有发生过,这一百余年的奔波就此画上了句号一般。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胤礽想着,就伸手要扯下身上的太子朝服,然而他人小力微,拽了半天没拽掉,反而自己一下子趴在地上。
当皇后来抱他的时候,胤礽已经委屈得连动都不想动了。
皇后感觉到儿子的低落,忙问:“怎么,累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胤礽都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不稀罕!”
皇后愣住了,看了看周围,连忙让一群神色各异的人都出去,由心腹看住门。
“保成,你是说你不稀罕这身衣服吗?”皇后将胤礽放在炕上,站起来问道,“既然不稀罕,那咱们把它给胤禔,或是胤禛、胤禩?”
胤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给!”两个字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愣了,然而这也给了他勇气。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是我的、我的!从我有记、记忆,开始,就是我的!从一开始,就、就是我的!”
皇后静静地听着,见他满头是汗,还伸手解开这厚重的太子朝服,让他透透气。
“他给了,又、又收回去了!”胤礽狠狠抹了一下眼睛,“他没、想我,一点儿、都没想我!”
“额娘,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胤礽的话颇有些乱,但皇后还是听明白了。
当初,康熙第一次逮到胤礽的那个世界,胤礽也这样问过康熙。
是你让我成为太子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一道圣旨立了我,最后一道圣旨废了我,我的起起伏伏,完全在你一念之间。
那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父子情深的那几十年都是笑话吗?
皇后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但她也完全明白了胤礽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站在局外,她看得要比康熙和胤礽都要深。
康熙一直在说胤礽在任务世界造反上瘾是不尊敬他,在地府躲着他是心里没有他这个阿玛。
胤礽一直说康熙把他揉来搓去,一手捧起了他一手打落他,让他和他的孩子们都成了牺牲品。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
他们二人都不肯面对自己的过错。
康熙一直说自己把胤礽养那么大,最后废了他也好吃好喝地待他;胤礽一直在想当初的父慈子孝,父子情深。
康熙从来没有想过胤礽的处境,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胤礽也没有回想过自身。
康熙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们父子走到今日,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只是,那句话太伤人了,直接否定了保成的所有,也让她难以接受。
我拿命换来的孩子,不是给你这样糟蹋的。
皇后想到此处,再看看如今小小一团的儿子,她上前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孩子又重了,一边安慰道:
“保成啊,你有没有想过额娘为什么要对你阿玛软下态度来?”
胤礽:“???”怎么说到这个上面了?
赫舍里皇后仔细观察了儿子的表情,见他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也不知是她那狗男人的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她这儿子天生缺根筋,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心事都写在脸上。
这样不输才怪呢!
“你要明白,咱们现在是在任务世界,但是以后总是要回地府的。难道你还能永远都待在任务世界?”
胤礽沉默了。
他和地府签约,是为了让弘晳醒来。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弘晳的情况再慢慢变好,相信以后,总有一天,他会醒来。等他醒来之后,他还要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跑吗?
皇后帮胤礽脱下这身只比皇帝龙袍差了一个色度的太子朝服,放在一边,“上次你也看到弘历的儿子了。以后,他的孙儿、曾孙也会慢慢到地府的。到那时,你对着那一群皇帝,要如何自处呢?”
胤礽沉默了。
他听懂了额娘的意思,大清的皇帝越来越多,长辈们或许不与他计较,但是难保弘历的后代中不会有脑子抽的和自己,或是和自己的儿孙对上。
地位上,他就矮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