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被墨色追逐着下场，帷幕落下，再次掀起时深蓝的夜空衬得七彩的灯火格外鲜艳。

马戏团装饰花样夸张的车厢停在一条条小旗长带间，蒸汽笛风琴迷人的乐声在每一束气球与彩带间流淌。

高大的彩色圆篷内透出温暖的灯光，热闹的气氛从吵吵闹闹的人声中生出来，惹人好奇，想要快些进去开开眼界。

游人从检票站的走廊排队而进，金发女郎挽着男友的胳膊，听着站在一旁的小贩叫卖爆米花和纪念品。

“据说这地方倒了霉。”她靠向男友。

男人搂住女友的肩膀：“那只是迷信，有什么事发生了我会保护你的。”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混杂的气味，从纪念册劣质的油墨味到爆米花焦糖的甜味……观众们一路落座，宽阔的表演舞台和鲜红的丝绒幕布都装点着马戏团特有的轻松欢乐。

魔术表演、小丑表演、杂技表演、大型动物表演……节目单上满满的乐趣尽在台上。当时间走到它该开始的地方，穿着一身燕尾服，带着高礼帽的哈利来到舞台中央。

他摘下帽子，双臂扬起，高声宣布——

“先生们、女士们，所有年龄的孩子们！”

“这有趣又炫目，让每一个人惊喜连连，这是世界上最棒的表演！”

“海利马戏团现在自豪地为您献上——”

“这一切！”

灵活的熊和猴子，听话的狮子与老虎，他们在驯兽师的指示下让观众们移不开眼睛。在钢索上跳跃旋转的舞娘和手拿火把用嘴喷火的艺人让人们啧啧称叹。

那些神奇的技艺，那些狂野的动物，那些有趣的小丑……是这些声音和画面震惊了一代人。

几乎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舞台。几乎，但不是全部。

“他在哪？”他想。

“我知道，他就在这。”

台上正惊起一阵喝彩的是肌肉先生，“世界上最强壮的人”正奋力举起一辆汽车到三人高的空中。那平台上还有三个女郎在悠闲地朝观众们挥手，他举起来的那一刻万众瞩目。

“我没看到他。”

年轻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欢呼声中低语，只有侧耳在他身旁才能听得见。

“但是他还能去哪？”

他似乎有点疑惑了，语气转折的同时，他随着思考的线路转动眼球，放远视线。

滑稽可爱的小丑们慢慢从汽车中走出时，他的视线缓缓划过人群，像最智能的机器那样层层筛选——在这里那个人无需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离开马戏团这么多年他很可能想要藏在幕后。

当然更可能团长会劝他最后一次上台，可能是担任一个小人物，打扮的像马戏团的一员。

那两个工作人员？不，他们太高了……那些小贩？不，不是他们……那些骑独轮车抛球的杂技演员……

长相？我记得他们所有人，我有那张老合照——他一定都已经忘记的那张合照——我有他做罗宾时亲手拍下的照片，我有二号蝙蝠——提到他我总是心痛——所有的珍藏。

从格雷森在布鲁德海文的公寓，到泰坦塔，虽然靠他自己也能查到没问题，但考虑到强行拜访的人身安全问题，他费了更大力气去找二号蝙蝠留下的钥匙。

“哦……他一定很享受现在，这让人充满回忆的场景……”

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出身哥谭的富人阶层，德雷克企业的小少爷。十三岁的男孩披着件款式老气的外套，戴着顶绅士帽。

压下的黑发遮住白皙的额头，帽沿的阴影模糊了年轻的脸蛋。他宝蓝色的眼睛却意外的特别，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聪慧至极的男孩，从他心灵的窗户能望见智慧与学识，矛盾地沉着少年人的活泼和乖巧稳重，它们却不冲突。

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让它垂落胸前。他站在在观众席最后一排视野最佳的观赏点，倚靠在栏杆上，眼睛追逐着那个打扮与同台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杂技演员。久寻不见的忧虑已然被成竹在胸的把握冲淡。

他确定自己找到了。

“谁又不会享受这些呢……这里确实驱人陷入回忆。”

他也一样。提摩西想，于是他放纵自己小小走神一下，那张旧合照的故事再一次从金灿灿的回忆之海里被浪花带上砂岸。

“我想你是对的，甜心——我们需要一次家庭聚会，马戏团就是不错的选择。”

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挽着自己的丈夫。男人牵着一个男孩，精致的小脸、乌黑的头发、宝蓝色的眼睛，他的长相综合了自己相貌俊美的父母的优点。

女人穿着漂亮的裙装，男人穿着合身的西装，连小男孩都打扮得像个小绅士，胸口打着领结，穿着皮面发亮的小皮鞋。

女人温柔的声音透着关切：“提姆，你喜欢这儿吗？”

“嘿，我说我长大了。”他仰头望了眼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