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题很简单,可以直接过吧?”
“过。”
“第四题是之前的高考原题,大家应该都做过,有同学不会吗?”
“没有!”
一直问到第八题,同学们的回答依旧响亮。
“过过过!”
陈丹丹小小的一声“讲一下”被其他同学的声音淹没。
坐在她后面的祝思倩对她的声音非常熟悉,捕捉到她说的话之后,立马提高声音:“老师讲一下第八题!”
康老师推推眼镜,“这道题大家基本上都会,为了不耽误大部分同学的时间,个别不会的同学下课后过来问我或者问其他同学。好了,下一道题——”
陈丹丹期待的眼神慢慢变得黯淡。
她的视线从讲台上收回,落在她的物理卷子上。
全班几十个同学,好像只有她不会第八题。陈丹丹沮丧地垂下头,右手握着支纠错的红笔,左手无所适从地搁在物理卷子边角处,将卷子的边角往里面卷,再往外展开,再卷,再展开。
讲到附加题的时候,康老师先在班里问了一句:“有多少同学把这道题全做出来了?”
不少同学摇摇头,陈丹丹一动不动地盯着卷子上的题目,没有任何反应。这些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就完全不懂了。
康老师等了一小会儿,班上还是没有同学讲话,他怒其不争地用力拍桌子,“你们是怎么回事?隔壁班有十来个同学都做出来了,人家段言还用了两种解法,结果我们班没有一个同学做出来?”
学霸们惭愧地低头,陈丹丹则是眼睛亮了亮,颇有几分与有荣焉地抬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重新低头作鹌鹑状。
这时,她听见后桌压低声音吐槽:“人家段神跟我们能一样吗?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比?”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就连其他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废话我也不多说,同样的教室,同样的老师,不同的只有你们的努力程度,你们也不希望以后一直被隔壁班压着吧?那就给我,不,是给你们自己好好学习,争气一点,别以为考进火箭班就高枕无忧了。”
康老师掰断一根长粉笔,剩下的一大截粉笔扔进粉笔盒里,“行了,咱们继续来研究这道附加题……”
讲完附加题,下课铃刚好响起,康老师把粉笔往讲台上一丢,在讲台上站定,“下课。”
陈丹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想去请教康老师题目,抬眼间却发现,康老师已经被一圈好学的学霸包围。
这几个学霸坐在前排,动作迅速到仿若闪电一般,有的手里拿着卷子和草稿本往讲台冲,有的直接空手走上讲台,从粉笔盒里选出支白色中等长度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和康老师讨论题目的解法。
“去厕所吗?”祝思倩跑到陈丹丹座位跟前,撒娇道,“一起去嘛~”
“走。”陈丹丹干干脆脆地答应,从书包里取出纸巾放进校裤口袋里。
她俩走出教室的时候经过了不少座位,走出教室后,祝思倩才呼出一大口气,“妈呀,可算是走出教室了。”
“怎么了?”陈丹丹晃晃被她拉住的那只手。
“你不觉得我们班非常压抑吗?以前的班上,课间好歹还有不少同学谝闲传、打打闹闹、出去玩儿什么的,现在大家都端坐在教室里,要么讨论题目,要么自己刷题,就没几个休息的。”祝思倩愁眉苦脸地道。
“觉得!”陈丹丹点头如捣蒜,“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只能逼自己适应了。”
“是啊,”祝思倩苦着张脸,“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还不太熟,所以才各干各的事情?说不定熟悉之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说着,余光难以控制地向右边飘去。
“诶?那不是班长吗?”祝思倩还没改口,依旧叫着姚一哲班长,她猛地拽了下陈丹丹,“你看他,他居然……”
陈丹丹还在瞄段言坐在哪里呢,被她猛地一拽,差点没吓个半死。
刚要“讨伐”祝思倩,闻言立刻止住,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往角落望去,隐约间见到姚一哲正和扎着低马尾的女同学牵着小手在说话。
陈丹丹惊讶地捂住嘴:“那真是姚一哲吗?”
她出教室的时候没戴眼镜儿,只能模糊地凭感觉猜测那个男同学就是他们原来班上的班长。莫非这就是段言之前提到过的八卦?
“是啊是啊!”祝思倩连连点头,“那个女生是我们以前隔壁班的班花,现在好像在18班,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在一起哎!”
陈丹丹也惊到了,“这都高三了,他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谈恋爱?”她都看见他们牵着的手了。
祝思倩耸耸肩膀:“谁知道呢?”
陈丹丹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段言。他进入新的班级,认识新的同学,会不会喜欢上班里某个优秀的女孩子?
整整一天时间,除了到校和早上选座位的短短几分钟,陈丹丹再没有见过段言一面。
他好像再没有出现,但又好像时刻出现在她面前。
康老师讲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她会想,如果某人在这个班里,肯定会一边慢悠悠地转着笔,一边思考这道题的另外几种解法,然后选择她能听懂的解法讲给她。
化学老师不小心配错方程式的时候,她好像也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老师,写错了。”
她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急躁得都想要把笔摔在桌上时,她好像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耐心点行不行?我一个讲题的都没烦,你一个听题的人还烦?”
他的身影出现在不同的场景,出现在每一刻。
他的名字也出现在周围学霸们的口中,提起他,周围的学霸都是满脸佩服,一口一个“段神”“隔壁班的段神”叫着,班上排名前十的一个学霸还开玩笑说,“不必和段神比,人家是断层第一的神仙,我等是凡人。”
临近放学,陈丹丹低头看了看书包里的大白兔奶糖,胸腔里好像填满了酸涩的杏子一般,又酸又难受。
她以前以为,她和段言之间最远的距离,不过是他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
后来他突然回来了,和她待在同一个班里,坐在她的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重新拉进。
就在昨天,她还想着,高三(20)班和高三(21)班离的那么近,无非是一堵墙的距离,几步路的距离,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今天她忽然发现,原来触手可及的距离也可以是最遥远的距离,离得近只是一种错觉,遥远才是真正的现实。
也是,他的人生没有短板,他拥有傲人的成绩,和谐的家庭关系,明亮璀璨的世界,无数人的簇拥和追捧。这样的他和黯淡无光的自己本就天差地别,又怎么会没有距离呢?
而周围埋头疯狂学习的学霸们,试卷上鲜红的分数,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现实。
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的事实。
这样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
晚自习结束后,陈丹丹回到家里,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制定新学期的目标和学习计划,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安排。
她烦躁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惊讶地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段言。
“在新班级适应的怎么样?”陈丹丹按下接听键之后,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关心的话。
简单的一个问句,扰乱了她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