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星河猛地后退,撞上门框,震出“哐”的一声。
“脏,别碰。”他伸手要拦,却没来得及,“我明天找人来换新……阿嚏!”
周翩仰头笑他通红的鼻尖:“大少爷见不得人间尘土?”
她把水管拧开,按下了清洁模式。随着一阵轻微的嗡嗡声,洗衣机缓缓运转起来:“喏,这不是能用吗?就是脏了点,清理一下就好了。”
耿星河看着她:“等你搬过来那天……我帮你打扫。”
他怎么就这么笃定,默认自己会搬过来住?
何况,他还打算时不时过来留宿。
“同居”这两个字如一道电流,瞬间击中周翩的神经,她眼神一闪,下意识拧上了水龙头。
水流声戛然而止。
“这不合适——”
“我每月最多来两次。”耿星河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伸出手稳稳撑住洗衣机顶盖,将她困在机身与自己的影子之间,“小憩一下,或者……”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旋:“太累,不想回去的时候。”
周翩后腰抵住冰凉的洗衣机:“我害怕……”
“以前中午去图书馆,我们一前一后,瞒过了所有人。”他欺进一步,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暗涌,“怕什么?”
他似乎在问房子的事情,又似乎在问其他。
洗衣机排水管失了水,突突抽动,仿佛想把心照不宣的秘密都泵出来。
隐秘而炽热的情愫轰然炸开,如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别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钥匙给我。”
檀木气息往后一退,他泛红的耳廓融在阴影里,声音却平静如常:“那我明天找人来打扫卫生。”
周翩一边应付周年庆的加班,一边还要忙着调整J17准备发布的前瞻视频。搬家公司把她的几大箱东西搬来,重新站在房子里的时候,她恍惚了一瞬。
这窗明几净,大冰箱,大电视,PS4,是耿星河那天夜里带自己看的那个小破房?
房东奶奶坐在餐桌边,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一口粤音强烈的普通话,声音洪亮又透着亲切:“是叫周翩吗?看着好有气质啊,几岁啦?”
周翩受宠若惊,眼神求救站在一边的耿星河,嘴里赶忙说:“奶奶好。”
“奶奶,签个契问咁多?八年的陈皮不想要咗?”耿星河低头,柔柔地用家乡话哄奶奶,“小姑娘面嫩,问我就得啦。”
“好,好。”
奶奶慈祥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带上老花镜,拿起笔在合约上签下了名字。又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周翩,眼神里满是赞许:“好靓啊!你真是福气足!”
两人用家乡话叽里咕噜,周翩听得半懂不懂的,一直微笑着看着奶奶。
签完约,耿星河又与奶奶闲话了几句,便说是要开车送她回去。周翩送走了搬家的众人,终于得以开始收拾。
周翩推开次卧门的瞬间,雪松和檀木的暗香涌上来——是他车里惯用的香薰。
阳光漫过新换的深绿窗帘,是七十四中图书馆的青苔色。裹着细密褶皱的影子,在铺着云朵被的床榻上摇晃。
窗边多了个带架子的木桌,配套的椅子是人体工学椅。地上铺了小块羊绒地毯——大概是终于放弃让她改掉赤脚走路的习惯了。
她打开行李箱,简单把衣服重新挂进衣柜,将自己各色小摆件摆出来,抱着小羊玩偶往床上一躺。
她想起《挪威的森林》里写爱上他人的感觉:“就是春天的原野里,毛茸茸的熊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
天光静静,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一道道光影斑驳。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荡着,一切都美好得跟做梦一样——当然,如果对面不是玉树大厦就更好了。
寂静的房间里,门锁突然响起那轻微的 “咔哒” 声。
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原有的静谧。
不多时,沉稳又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顿了一秒。耿星河的挺拔身影出现在她的门口。
他倚着门框,目光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问道:“……还喜欢吗?”
喜欢……什么?
周翩眯起眼,阳光中他的轮廓与记忆里图书馆对面的身影重叠。
她往床旁边挪了挪,答非所问:“要不要过来一起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