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部目前有101个学生,是的,今年学生们对网球的兴趣很大,有《网球王子》这部剧的影响,但归根结底跟我们青学浓厚的网球氛围有关,我们——”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
国助一脸平静地看着突然出现自己面前的脸,一张倒着的脸。
“喂你是哪个班的!”地中海男人在经历了心脏骤停后,指着倒挂在树上的男孩怒吼了一声。
男孩不紧不慢晃荡了两下,从树上跳下来跑了。
“不好意思啊手冢先生,我们的学生您刚才也看到了,非常的活泼,正是在这样自由的氛围里孩子们得到了蓬勃生长,关于网球部……”
地中海男人继续说了下去,国助本就飘忽的思绪更加游离,到最后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像被阳光晒过的带着温度的气味,面包烘焙时的味道?也不像。
不好闻,也不难闻。
很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来。
“手冢先生里面请。”
对方将他引到了会议室,校长正朝这边赶来,今天很不凑巧,他来得突然,校长刚好有别的事要处理,一听他来了便匆匆结束马不停蹄赶过来。
他这次来是为了谈网球部赞助一事,数额倒是其次,对于他这样财大气粗的金主校方更看重的是后续的往来,是以非常重视。
“抱歉抱歉,手冢先生,刚才有个接待,没能亲自去接您。”校长对他很是客气,即便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没关系。”
他冷峻的面容和冷淡的语气仿佛富士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眼神中更是暗藏着幽深的冷意,在那高挑结实的身材衬托下,就像一尊冰做的雕塑,冷硬,难以接近。
但众人都习惯了,他像他的父亲。
谈话结束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是方才的男孩和他的班主任,班主任好声好气跟国助道歉,还让男孩跟他说对不起。
国助淡淡扫了眼校长,眼中的不爽很明确。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校长赶紧让他俩出去,又东扯西扯了一番话,表明他们不会为难这个男孩。
“他看起来不像日本人。”国助开口道。
非常标准的丹凤眼,他之前只见过一次,在姜算师父的五十寿辰上,那个站在姜算师父身旁的男人就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不同的是男孩的眸色更浅,是琥珀色。
校长立马又把男孩的班主任叫回来。
“他是被安倍夫妇收养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现在安倍夫妇已经去世,由安倍先生的母亲抚养他。”班主任解释道。
“他的衣服很脏。”
一个被领养的养父母双亡的长相漂亮的男孩,不用猜就知道他正经历着校园霸凌。
“这个……”班主任支吾着看向校长,校长连忙堆起笑解释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很顽皮的,我到时候让老师看着他们点,您放心,我们都非常重视学生的身心健康。”
“他很漂亮。”
“啊?”
四个字让在场的人都失眠了。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校领导们陷入了纠结中,是暗示还是随口一说?如果会错意的话无疑会得罪这位大少爷,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很有可能会扫大少爷的兴……究竟到底为什么要说这四个字!
黑眼圈控诉着他们的怨念。
国助第二次来在网球场边上又遇到了那个男孩,这次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仍是不会笑,就这么懒洋洋靠在铁网上,斜挑着那双丹凤眼打量他。
“你叫什么名字。”国助道。
对方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手冢先生您在这里呀,我们还说您去哪了。”地中海男人小跑过来,凌乱气喘的模样仿佛刚经历了一千米体测。
“随便看看。”
国助望向男孩逃跑的方向,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跑远,而是站在那儿盯着他瞧,见他看过去又做了个鬼脸。
事情谈完,其余人都出去,校长让国助在办公室等他一会儿也出去了。
国助注意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异,但并没有去理会,他不关心这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人推门进来,国助没抬头。
“喂!”
对方将脸从下面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国助打量。
是那个男孩,国助将视线下移,这家伙居然整个人趴在校长的办公桌上,双手捧脸就这么盯着他的脸打量,举动大胆,该不会是……
那两个字在脑海里盘旋了一下,他立刻打住。
“喂!”
对方又叫了一下,伸出食指戳了戳国助胸前的仙人掌胸针,说道:“我喜欢这个。”
“我以为你是哑巴。”国助道。
“我知道你,你是不二周助的儿子。”对方答非所问。
“我还是手冢国光的儿子。”
“哦。”
哦?
这不在意的语气,即便过了二十多年手冢这个姐夫还是这么让不二粉难以接受。
国助心道又多一个反击爸爸的话术。
“我要走了。”男孩将视线落在国助的仙人掌胸针上,国助将胸针摘下来扔给他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次不要来了。”
他必须要提醒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
“不关你的事。”
男孩握着胸针又是一阵风一样跑了。
过了会儿校长回来,说想请国助吃个饭,说话间不时挤弄眼睛,猥琐的表情让国助皱了皱眉头。
“不必了。”
“要的要的。”
他一个眼神过去,对方讪笑了下闭嘴。
国助第三次来天气已经冷了,除了球场上打球的其他人都穿上了厚外套,在铁网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对方身上穿了件羽绒服,加拿大鹅,他忍不住挑了下眉,看来他的胸针已经在二手市场流通。
“你来了,不二周助的儿子。”男孩转过脸来跟他打招呼。
“我叫手冢国助。”
“哦。”
一模一样的语气,看来不二粉也不怎么在意他这个长得像姐夫的太子。
男孩转过身来,露出胸前的仙人掌胸针,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道:“我该叫你什么,叔叔?”没有用敬语,和之前一样。
“叫爸爸。”
“爸爸。”
“……”
男孩突然笑了,说道:“叔叔,你想占我便宜。”
“你该去上课了。”
“那你呢?”
国助朝球场走去没回答他的问题。
片场。
不二随手点开推特,一刷新就刷到了国助在青学打球的图,旁边的助理瞧见了,捂着嘴笑道:“国助少爷真的很喜欢网球呢。”
“这句话可不能让裕太知道,他会伤心的。”
“国助少爷越来越像手冢先生了,我朋友前两天还跟我说呢,说国助少爷要是交女朋友,会不会找个像不二先生您这样的。”
“不会,除非他想玩消消乐。”
“我看未必呢,不都说男孩子的择偶标准会以母亲为参考吗。”
“也许吧。”
不二弯起嘴角,将保存下来的图发给手冢,手冢立刻打来电话,将自己最近听到的关于国助的传言告诉不二。
“夫人,我认为他在外面学坏了。”手冢第一时间进行了甩锅。
“是吗,我还以为手冢前辈要说什么基因传承家学渊源之类的话。”
“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手冢果断挂断电话并给国助发了封邮件提醒他事情败露想好说辞。
国助对着那封邮件盯了足足一分钟,最后回复道:爸爸您是不是被盗号了?
手冢回复道:与其转移话题,不如坦白从宽。
国助:您知道诬蔑自己儿子也要负法律责任吗?
手冢:那个叫安倍羽迦的孩子听说才十四岁。
国助:爸爸,您和爹爹打算生三胎?
手冢:还没到需要练小号的地步,但我认为你需要悬崖勒马。
国助:关于您对我的诽谤我会告诉爹爹。
手冢:谁也救不了你。
对话到此结束。
国助显然以为手冢和之前一样借着流言在不二面前毁他的风评,以洗脑不二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手冢先生,但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安倍羽迦时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我们又见面了,叔叔。”
国助不动声色扫了眼房间,确实是校长办公室。
“你是校长的亲戚?”他承认自己这句话有幽默的成分,但没想到对方比他更幽默,他说:“我是校长的祖宗。”
“……”
国助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继承手冢的冷幽默天分值得惋惜。
男孩也不计较国助的沉默,他坐到国助身旁,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乖巧,侧着头盯着国助的脸瞧。
“叔叔,你长得好像手冢国光。”
“他是我爸爸。”
“你上次说过。”
“我不要求你说话。”
“可是我想说。”
对方朝他靠近了一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脸颊,说道:“叔叔,你以后也会娶个大明星吗。”
“有人托你做媒了?”
男孩摇头,双手揪着国助脸皮往外扯。他似乎从中获得了乐趣,扯一扯国助的头发,揪一揪国助的耳朵,以此打发他无聊的时间。
校长进来时他整个人几乎趴在国助身上,正认真地数着国助的睫毛。
“我要走了。”
见校长出现他立刻一溜烟跑了。
国助心道这家伙的脑子看来还留着一点。
“手冢先生,刚才羽迦那个孩子没打扰到您吧?”
国助一听就知道这人要铺垫什么,没回答。对方也不介意,继续道:“刚才羽迦的班主任告诉我,说羽迦的奶奶估计撑不过这个冬天,我看您很喜欢这个孩子,您看要不……”
国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要不就让他跟着您吧,他很聪明,以后肯定能帮到您。”
“你想让我收养他?”
“如果您觉得冒昧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惜,您还不知道吧,他自打读书起就是年级第一,这么聪明的孩子如果能得到您的培养,日后肯定能成为您的得力助手。”
“是吗。”
国助如果还不明白是谁坑了自己那他比安倍羽迦更适合那两个字。
难怪男孩进出校长办公室比进厕所还自由,原来这帮人是打算拿他当礼物来讨自己的欢心,对待金主的小情人是得捧着点。
“那手冢先生您怎么想的?”
“我的秘书会处理。”
“那羽迦这个孩子就拜托您了!”校长笑开了花。
国助冷眼瞥过去,对方立刻抹着眼泪做出一副欣慰感动模样。手上抹了芥末还是辣椒水?国助恶意揣测着。
“叔叔,你是要接我回家吗?”
国助刚要打开车门就听到男孩的声音,他转过头,对方坐在围墙上晃着小脚丫,天真又无辜地看着他。
国助点头,拉开车门上车离开。
“国助少爷,手冢先生知道会生气的。”秘书不理解国助的决定,他不认为国助有某种癖好,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国助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您打算怎么安排?”
“在学校附近给他找一个公寓放着,给他安排一个阿姨。”
“明白。”
事情因他而起,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国助在学校附近金屋藏娇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但手冢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不二,也不许任何人告诉不二。
“你解释一下。”
手冢将刚拍好的插花图发给不二,随手一指示意国助看桌上的资料。
国助打开文件袋随意看了几眼,漫不经心道:“爸爸,我们的关系不至于生分到如此地步,如果您想了解自己的儿子不应当通过外人的只言片语。”
“哦,外人是指警察吗?”
手冢抬起眼,凌厉的视线落在国助脸上,他本以为这小子只是传了些猎奇的桃色新闻,没想到这个混账小子居然来真的。
“爸爸,亲父子也是能告诽谤的。”
“你希望我派人蹲你床底下给你来个人赃并获?”
“行善积德而已,爸爸,光助知道也会为我而骄傲的。”
“你最好别让这个事传到光助耳朵里,你想让他师父满世界宣扬你的罪行?”
“他奶奶快死了,校长希望我能收养他。”
“这个借口可以糊弄不二吗?”
“爹爹那边我会去解释。”
“国助,主动给人留下把柄是一件愚蠢的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件你自以为简单的小事也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别以为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我知道错了。”
手冢见他服软,脸色柔和下来,说道:“光助过几天回来,你把这个事处理好。”
“嗯。”
几天后,流言从国助包养了一个孩子变成他收养了一个孩子,众人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给人当爹这种事他有基因基础,不意外。
在这个事里迹部无疑被牵连了,这帮人见到他就得提一句,说那个孩子跟慈郎为他生的儿子同为国三生,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听得迹部心里十分不爽快。
渡边说他是做贼心虚,自己心里没鬼跳脚什么。
“啊嗯?就算您已经放弃毒死父亲大人嫁给我,也不用对我如此刻薄吧。”
“你要是不爱听我说的就去听姜算说的,他要是知道国助干的这事,估计能连夜杀到日本把你俩都暗杀了。”
宍户道:“看在光助的份上,死的只有一个。”
渡边:“那倒未必,他那人又不来爱屋及乌那一套,所以迹部酱你放心,这条路你不会走得很孤单的。”
迹部:“……”
无论是出于对人命的珍惜,还是想保护光助的纯真,没人在光助面前提这件事,当然也也不在不二面前提。
“不二的基因被污染了呢。”
这句话出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一提到这件事这句话就会在众人的脑海里盘旋回荡。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深刻诠释了手冢这对父子。
“叔叔你来了。”
男孩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望着国助进来,没有半点挪屁股的意思。
国助打量了眼这间公寓的布置,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极致收纳风,大到冰箱小到纸巾盒全收纳处理,入眼皆是一尘不染的光滑镜面,冰冷得没有一丝的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