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哈娜将马灯挂在生锈的铁栏上,幽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
“汉斯今天差点疯了,”她低声说,眸子紧盯菲利克斯,“拉赛尔逼【‘他’】参与一场解剖实验,而【‘他’】杀死了那个紫罗兰眼睛少年。”
眼神微微一暗,“我知道,”他屈起指节叩了叩石墙,语气淡淡,“所以呢?”
“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汉斯被逼疯?”她的半边脸藏进阴影,另外半边燃烧着荒诞的愤怒,“汉斯还是个半大的男孩,费舍尔上尉!那孩子根本不该被卷入这种地狱!”
“多说无益。”他沉默片刻,目光转向窗外,想起了鳄鱼的眼泪,“哈娜小姐,您瞒着艾希曼上校深夜到此,恐怕不是关心汉斯那么简单吧?”
哈娜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的手指敲击着铁栅栏,沉闷的回响惊醒了蛰伏在砖缝里的潮虫:“费舍尔上尉,您总是这么敏锐。不过,您觉得我会为了什么而来呢?”
而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像是冬日的寒霜。
“哈娜小姐,您的每个举动都有算计。”上尉先生缓缓站起身,踏着铁栅栏的阴影走到囚室边缘,隔着冰冷的铁栏与这位犹太裔小姐四目相对,“若想用汉斯作筹码,怕是打错了算盘。”
“威胁?聪明人该知道怎样选择最有利。”女人低笑,染着蔻丹的指尖在铁栏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昨夜传递情报的特殊频率,也是禁闭室里菲利克斯能联系上哈娜的缘由。
关心则乱。
啧,大意了。
这群犹太毒虫,动作可真快。
菲利克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昨夜那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再次于耳膜上炸开,混着此刻小窗外吹来的嚎啕,不知是风声还是人声。
他突然抓住哈娜来不及收回的手指,指骨用力捻压:“听着,我不管你们要炸飞的是军官厕所还是毒气室……”
哈娜的呼吸停滞了。空旷的长廊里脚步声回荡,有卫兵在远处咳嗽。
“但若是波及到不该波及的人,”菲利克斯松开手,看着那截红肿的手指缩回斗篷,“我会亲手把你们送进焚化炉——用你们准备好的汽油,或者是炸弹。”
马灯在黑暗中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撕扯成狰狞的碎片。
“懂?”
明示,与警告。
只要想查,不过是举手之劳。
“明白。”脸色难看的哈娜提起马灯,退入阴影,“您放心,在禁闭结束之前,没人会对汉斯下手。”
幽光最后一次掠过她颈间若隐若现的掐痕,那是今夜艾希曼留下的“宠爱”。上尉先生盯着那道淤痕,突然嗤笑。
这脆弱的交易,仅靠彼此心照不宣的信任维系。
廊道空空荡荡。
脚步声渐远,菲利克斯凝视着铁栅外飘落的灰烬,嘴角勾起阴鸷的弧度。
也好,这肮脏的巢穴……若能毁了实验室,倒也不错。
“汉斯……”
袖口沾染的血迹在他指腹的摩挲下变得温热,那是野兽在标记领地时才留下的血腥誓言。
又或者说,是独狼对猎物刻骨的占有欲,混着硝烟与铁锈味的执念在指尖灼烧,化作偏执的印记。
属于他的东西,容不得旁人觊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