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世家涉及生死时同气连枝,但在生死之外的利益上,那就是各凭本事。
封家自开族以来,历经千年而不衰,前前后后送走了三个王朝几十个皇帝,大街上鞋子拍过去,十个勋贵九个封,还有一个带点封氏的裙带关系。
封家奉行养蛊式教育,历代封氏同辈人之间,13岁,15岁,19岁,26岁,均有一场族内大比,无论男女,胜者皆有一枚掌权印。
有这掌权印,便是那一代的蛊王,号令同辈,令行禁止。
太后上一辈掌权印主人是她父亲,这位丞相搅弄风云的手段一流,兵不血刃,就灭了如日中天的苍家满门。
叶徽之轻轻拨动茶杯,冰凉的指尖被滚烫的温度烫成了另一种刺骨的痛。
有西南大军压阵,以太后为首的封氏党羽只想借机吞并北地。
但翅膀已经长硬的皇帝和其他几个世家显然并不这么想。
叶徽之将半杯热茶送到苍雪戎手里,“最迟三日,你的眼睛一定可以看见。”
“可知与虎谋皮并非明智之举,”苍雪戎以手背挡开,并不接,“你应当知道,我只想要你们的命。”
“你身上有圣女的蛊,我身上有你的毒,你和摄政王想造反,而我想推翻世家,”叶徽之双手拢在袖子里,保持着一个不会被断袖误会的距离,“既如此,你我何不联手,先将共同的敌人打败了,再谈你我争斗。”
“抓我之前,和太后也是这么联盟的吧?”苍雪戎冷笑,“我看你就是想让摄政王和世家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并非如此,”叶徽之叹气,“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满朝文武皆是四大家,四野边关从无寒家子。寒门学子无上升之路,边关将士杀敌无数尽是给上级军功。历代皇后皆姓封,西南,东南,北疆,西北,也早早被世家瓜分干净,天长日久,你眼见那个位置上的人姓叶,实际上早就姓四大家了。”
苍雪戎不为所动,“皇权外放,这是你们姓叶的自己没能力。”
“话虽如此,可朕一死,岂不给了世家造反的把柄?”叶徽之掩面假泣,“你我两家若不联手,待太后联合世家推叶焕登基,只怕朕还没过奈何桥,摄政王就来殉朕了。”
苍雪戎睁着一双瞎眼听叶徽之鬼扯,只觉得自己有病,“所以做什么要把我眼睛弄瞎!”
“若非如此,只怕太后不会放心,”叶徽之紧紧握住苍雪戎的手,泪眼婆娑,拳拳之心可鉴天地,“世人皆道,先帝是死于马上风,可只有朕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太后虽是朕的母亲,可她只喜欢听话的傀儡,野心并不比摄政王轻……朕不想同父皇一般死成千古笑话。”
苍雪戎轻笑,心念百转,“先帝之死原来还有这等秘辛。”
叶徽之抽回手,只觉得与苍雪戎十指相触的地方出奇的痒痒,他心惊肉跳地看着这断袖若有所思,揣测此人到底听进去了几分,又在电光火石间计划了什么。
“我可以代表摄政王彻底与你结盟,”苍雪戎眉眼弯弯,无神的眸子定定看着叶徽之的方向,“但世家不是傻子,要怎么开刀,还请陛下尽快。”
叶徽之双手合十使劲搓了一下十指,“那是自然。”
正月初三,太学士子围坐朱雀门外,上书檄文,力陈朝廷龟缩之态,有亡国灭种之心。
一人站在门前,广袖长袍,嘶声裂肺:“白马营战士枕戈待旦,西南大军千里奔袭救主,两面夹击,浮屠铁骑必败,为何还不战?难道要等乱臣贼子分裂了国土才战吗!”
禁卫面无表情看着,由着他在众学子面前指点江山。
“摄政王尚有死战不退之心,为何满朝文武,竟无一敢战!”说到激愤处,膝行至门前,竟嚎啕大哭。
围观学子无不动容,一时间,檄文化作深冬的暴雪,劈头盖脸朝皇位上的人砸去。
夜深人静,残月如钩,冷宫深处,一个小太监出了清静宫,鬼鬼祟祟往外走,封长歌尾随在后,在小太监将纸条塞进假山内一侧的石板时,抬手将人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