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胥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的举动,到最后身体一滞,跟着她进了屋里。
她记得她的碳炉还是烧着的,于是领着寒子胥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柏灵回到屋里先找了一件披风披上,然后往碳炉里加了一些碳,外面的风有些大,于是去到窗台将窗户掩上了一半,做完这一切后,柏灵坐下倒了两杯热茶。
寒子胥看着她做这一切,接过她倒的热茶,眸色愈发深起来。
柏灵再看向他,此刻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在看着寒子胥单薄的衣服时,神色有了些许冷意,她一直想问福云山是否待他不好,可她始终有些难以开口,因为她怕她真的看错了人。
“福云山没有给你工钱?”虽说他是做工的,但也不至于连厚点的衣服都买不起。
“给了。”
柏灵微微松口气,“为何不买厚一点的衣服。”
这样的天气又怎么不可能不穿厚衣服,显然只可能是没有。
寒子胥的眼神变得复杂,看着她没有回答,直到柏灵以为不会再回她时,才听他开口道:“掌柜既然讨厌我,又何必如此关心我?”
柏灵一时无言,她从来没有讨厌他,可是这般她也不知作何解释,如是告诉他是为了摆脱他们二人的命数,他也只怕会是当作借口。
寒子胥见她没有回答并不意外,他当然知道她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她是可怜他,同情他,可为何不多同情他一些。
他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却如此难。
“我该回去了。”
寒子胥取了裘衣要还与她,柏灵没有接过,“留着罢。”
“那我后面再来还与你。”
寒子胥冒着风雪走出了酒楼,柏灵送他走远后,找来小孙将货卸了下来。
她上次与福云山写信便说了不让寒子胥送货,也不知为何是他来,无论谁来下雪送货都不方便。
“去给福云山传个信,近日就不要让人送货了,等大雪过后罢,若是不够暂且找贾志诚罢。”
小孙听后出了酒楼,立即着手去办。
柏灵回到房中,总觉得寒子胥有些不对,莫不是福云山那边的人待他不好,若是真待他不好,写信问他是怕也不会如实相告。
柏灵这般想着,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进来罢。”
进来的是小孙,身上还有未化的雪花,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累得满头大汗。
柏灵先给他倒了杯水,“什么事这么急?”
小孙接过杯子又放下,“掌柜,我出门遇到寒子胥了,马车就离我们酒楼不远,我想着怎么走了这么久,马车还在这里,然后我一看,寒子胥晕倒了,我就驾马车将他拉了回来,外面冷,我就先背着他去了客房,他浑身僵硬,摸着特别冷......”
他怕是不行了,小孙还未说出口,便见柏灵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房内。
小孙急急忙忙地的跟了过去,柏灵看着床上的寒子胥,虽然脸色苍白,但看着呼吸均匀,显然只是晕了过去。
柏灵替他盖好了被子,待他醒来时,柏灵端着姜汤,递在了他面前,“喝点姜汤罢,可以暖暖身子。”
寒子胥接了过去,柏灵也没有阻止,待到他喝完,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寒子胥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也燃了碳炉,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暖意,尤其是在外面极其寒冷的情况下,更让人沉溺其中温暖。
寒子胥从床上坐起,柏灵见之,将他按了下去。
“起身做什么?”
“我要回景城”
柏灵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之前不是很想留这儿吗,怎么现在这么急着走,“外面风雪大,就歇在这罢。”
“我现在是福云山那边的奴隶,不该待在这里。”
寒子胥开口,一副平淡的样子,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觉得不畅快,“福云山那边有我,你不必挂心。”
寒子胥仍是坐起,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深邃:“掌柜这样真是让我有些不愿意走了。”
柏灵欲言又止,忽然觉得话也有些噎人,寒子胥见她不语,便要站起来,柏灵再次将他按了下去,一起一按,拉扯之间,她突然间听到他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见他额头已经有了些许了冷汗。
柏灵察觉到不对,他今日看起来很是虚弱,往日他只有受了伤才会这般,她方才似乎碰到了她的手臂,拉扯之时,她还跌落过在他的怀里。
柏灵拉起了寒子胥的衣袖,果然看到了淤伤,看上去是被人所打,柏灵伸手碰了下他的胸口,果然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细细看才发现他脖子连着肩那处也有伤。
“福云山打的?”柏灵仔细想了想,除了福云山也不会有别人,若不是福云山那也是福云山的人。
“没有。”
柏灵见他面容坦然不像说假话。
“那便是福云山那边的人?”
寒子胥神色沉了一瞬,没有回话。
从他的模样中柏灵便知晓她猜中了,她分明与福云山打过招呼,就算不待见寒子胥,也不该不顾及他们之间的利益才是,“他们为何这样做?”
寒子胥扯好了自己衣衫,看着柏灵不解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掌柜是不是忘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生来就是贱奴,背负前人的罪孽,是最下层的人,所有人都可以怨憎我,打骂我,而这些,都是我的罪有应得。“
听到这番话,柏灵心中一阵刺痛,“我不知道是这样,我没有告诉福云山你的身份。”
“原来掌柜什么都不知道啊......”
寒子胥拨开了领子,柏灵看见他的锁骨处有一枚环钉,只有半截圆环露在外面,另外的半截在骨头里面,环钉与骨头没有间隙,显然是已经长在了一起。
"这是我还是婴孩的时候放进去的,每个奴隶都有,里面是一个钩子,据说只有极少的人能活下来。”
寒子胥抬起了泛红的眼眶,叹息间朦了一层水雾,“不幸的是我活了下来。"
话本中的几句身世却是他实实在在半生的苦难,柏灵心痛到窒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外面风雪交加,她的眼睛却热得厉害。
寒子胥情绪平缓下来,靠在了床上,“曾经有像我这样的人,逃了出去,甚至还有人成了家立了业,只不过被发现了......“
寒子胥略过了被发现的后果接着道:“之后便下了规定,任何地方招人,都要验明是不是逃跑的奴隶。”
因为前人的罪孽便要永世不得翻身,柏灵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境地。
“你先留在这里,福云山曾答应过我会待你公正,你放心,我会为你讨个公道。”柏灵看着他极为认真地说道。
听到公道二字,寒子胥闭上了双眼,像是疲惫至极,“我这样的人,是没有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