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呆了?”谢然略一挑眉。
江闻惊奇地凑到榻边,目光扫射,视线强烈的像是要把谢然从里扫到外,失神地道:
“左慈真是神医啊……”药到病除也太快了。
“不管他的事。”谢然轻咳两声,小声解道:“我刚抹的粉,肯定白里透红,你再看也扒不下来。”
江闻:……
行吧,原来如此。
“这次是我疏忽大意,平白惹得你和子龙担心了。”谢然神色颇为歉疚,“抱歉,吓到你们了吧?”
“还好啦……”江闻讪讪地笑,“主要人没事就行。”
其实真被吓到了,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倒下,怎么可能不慌。
“你的病谢伯父和我们都说了,真的没办法根治吗?”
江闻有些担忧,谢然的病要是治不好,总感觉像是定时炸弹悬在头上一样。
“少时病根,恐怕要缠绵一生。不过最近已经寻得些眉目,或许有解,子笙放心吧。”谢然神色淡淡,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回江闻身上,“怎么就你一个,子龙呢?”
有些眉目?这么说还是能治?
谢然不欲深说,江闻好奇但也不好追问,只道:“子龙早起练完武就不见人影,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要不然就带他一块来找你了。”
谢然知道赵云去了哪,解释道:“昨日时辰太晚,赵风兄长没来得及进城,在城外待了一夜。今早有城门卫递消息到都尉府,子龙早间外出,其实是去接赵风兄长入城。”
谢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按道理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
今天早上有城门守卫递消息到都尉府,说城门处有人报谢氏的名号入城。都尉府外院的家仆得了消息,把消息传进内院,内院的仆人又把消息传给主人身边的侍从。
谢父一早出门跑马,冷风喂饱肚子也不一定乐意回官署点卯,府中只剩谢然一位主人。只是他昨晚睡前喝过安神的汤药,今早起的迟些,这件事最后是竹书办的。
“不太对劲,我让人去看看。”谢然说着唤侍从进屋,安排人去找赵云看看情况。
江闻眉头微皱,有些不安:“都在晋阳,难道还会出事?”
“以防万一罢了。”谢然从容道:“并州风俗和中原不同,子龙初来乍到,或许有些不适应。”
什么风俗?难不成还会路上抢人吗?
江闻顿感无语。
“不过说到处出事……”谢然看一眼江闻,抬手点了点眼下的位置,委婉地提醒道:“子笙,我这有新制的妆粉,送你一盒带回去用吧。”
“呃?!”江闻下意识摸了摸脸,他的黑眼圈这么重吗?
谢然关心道:“子笙一夜未眠,是床睡不惯,还是哪里不合心意?只管开口,我让人安排,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江闻连连摆手,“不是,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没睡好……”
谢然不紧不慢地道:“既非外物之扰,想来是内困于心。难不成就因为左慈的一句解命?”
江闻这回连摆手的动作都僵住了。
谢然是怎么知道的?
“竟真如此。”谢然随口一说,也没想到能猜中。侍从把话学给他听,他还以为江闻是真淡定,没想到是装的好。
谢然语气一变,调侃道:“自古位极人臣者,皆当世不二英才。子笙得此解命,辗转反侧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往后我要多多和子笙亲近,蹭蹭文气,若能学得一二分,往后史书也能记我一笔。就写,‘某年某月,江子笙与好友谢……’”
“明忻别取笑我了!”江闻老脸一红,“什么位极人臣,怕不是左慈批发的,是个人都这么说,把大家哄得高兴罢了!”
没人会反驳左慈的话,否则岂不是在承认自己能力不够,才华也不出众,当不上大官?
不能反驳就只能应承,看上去当然宾主尽欢。
“怎会?我就觉得子笙肯定……咳,咳咳。好了,不说就不说吧。”谢然偷笑一声,放过红快要烧起来的江闻。
两人这么玩笑一通,谢然自然不难看出江闻心中症结不是在于当不当大官,有些话也就可以说了。
谢然:“星象与谶纬,信与不信全在人心。你若不信,就当左慈是在刻意逢迎。若信,未来仕途顺遂难道不好?”
“好是好……”江闻肩膀一耷,可他总觉得左慈不怀好意,他盯着谢然,“明忻是怎么想的?你也暂未出仕,难道没考虑过这些事吗?”
“我啊……”谢然的目光倏然悠远,像是炉中飘起的朦胧熏烟。
他收回目光,淡然笑道:“我不过闲人而已。要是有机会,找间书院教书就很不错,也免去我过多操心,说不准还能多活两年。”
江闻听到,暗含期待的骤然神色一僵。
哈??
他没听错吧。
谢然说想去书院教书?
好不普通又普通的愿望,就像是他小时候大家的梦想都是长大以后当科学家一样。
江闻的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不是说教书的愿望不好。在汉代能教人读书明理的老师很有社会地位,赚的也不少,只是、只是……
只是这个愿望放在谢然身上,未免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他还以为谢然的理想应该是为国为民,匡扶天下之类?
谢然的回答超出江闻的预料,他一时思路卡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侍女清脆的声音。
侍女:“公子,有客来访,已至厅中等候。”
“可有拜帖?”
侍女有含糊地回道:“回公子,不曾有过拜帖……是王家公子。”
听到回答,谢然的语气顿时有些无力,“好,我知道了,我换装后就到。”
“是。”
江闻的眼中有些疑惑,“这人谁呀?”上门连拜贴都没有,还能让谢然露出这种头疼的表情,怎么感觉来势不对劲呢。
谢然悠悠地叹口气,“是个笨蛋。”
江闻:“???”
·
谢然刚到厅堂,就见堂中坐一人。
头戴玄色幅巾,身着翠虬菱绮罗绮面深衣,腰环红色腾云系带,挂着青玉佩,坠锁绣鸟兽纹香囊。满身光华熠熠生辉,坐在屋子里头都反光。
谢然无奈地板起脸。这品味,这家伙真是永远都不会变了。
坐着的人也看到谢然。
王机先扫谢然一眼,打量了几下,随后脸色一拽,嗤笑道:“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人了,都敢出来见风,看来这病是又好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这人啊,最忌反复无常。明忻也该多多小心,若总是乍好乍坏,难免让人觉得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