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秦妈妈的电话后,高廉将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这是把双刃剑,也许获胜,也许两败俱伤,但无论如何,这僵局总要先破,才能有转机。
秦妈妈的效率很高,没过两天,爷爷那边就打电话给卢爸爸说想大伟了,要他们今年回家过中秋。而卢爸爸极度不情愿,骗老爷子说今年大伟公司特别忙,回不去。为了陪大伟,他也不回去了,总不能让大伟一个人在玉安过中秋吧。
老爷子十分失望,倒没过分坚持,随意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卢爸爸得意多久,当天下午,卢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可真行啊,现在连你爸你都骗了,你能耐了啊。”
卢爸爸一听有点蔫,嘴里还在强辩,“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卢奶奶电话里讥嘲味儿十足,“你不知道,行,我就让你死得明白,我打电话给大伟了,他说他今年没啥事,准备回老家过节,你还跟你爸说他忙回不去,连你都要留在玉安陪他。”
卢爸爸心里一阵发虚,他家这老太太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她能看懂人心,轻易瞒不过她去。从小到大被收拾过多少次,现在已经条件反射了。
输人不输面,抵死不能承认,“他上次回来是这么说的,说忙,中秋回不去。啊,我知道了,应该是他这两天终于忙完了,所以才能回去了。这样吧,我安排下,这两天我们就回去,回家多住几天,多孝敬您二老。”
哼,卢奶奶嗤笑一声,“孝敬,没气死我们就算我们命大了,中秋给我滚回来,再敢骗你爸,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挂了电话之后,卢爸爸一阵郁闷,这一回家,他家跟高廉家前后门,他还能看得住大伟。这事还不能明说,明说了他的脸可就丢尽了。有心想抗命,不理不睬直接就不回去,可老娘已经发了话,要是真敢不回去。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想到老娘当年的种种手段,至今心理阴影还在,他不敢。
自怨自哀了大半天,卢爸爸有些怀疑是不是高廉使得手段,可转念一想,又觉着老太太不可能会帮两个小兔崽子,以老太太的脾气,知道了这事,大伟的腿还不得给打折,不可能不可能。最后只能归之于无头公案,就是凑巧。
就这样,卢兴伟在中秋前两天回到了卢家庄。
这次中秋高廉提前去找了潘越,把情况简单说了说,请了一个小长假,加上原有的,假期长达两周,正好可以专心解决这件事。有秦妈妈通风报信,他在卢兴伟抵达的前一天就回来了。
高父高母就有点心跳胆颤了,高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疯魔了,身体比上次回来瘦了太多,眼睛却很亮,亮得蜇人。高母心疼地看着高廉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高廉回答的声音十分轻快,却带着点飘乎,“没事啊,最近苦夏。”
高廉从小到大没苦过夏,怎么会突然三十几岁苦夏了,这话一中就知道是不想让他们担心。高父悄悄扯了妻子的衣襟,不想她再追问下去,自己另开了话题,“这次没跟大伟一起回来?”
高廉的笑容更盛了,更加飘乎,“我们跟他爸坦白了,然后他被他爸关了起来。”
什么,这件意想不到的事让高父高母夫妻俩惊呼出声,两人连连追问,“他家不同意,他被关起来了?那他人呢?”
“别担心,他明天会回来,我会解决这件事。只是我要提前跟你们说声,以后可能又会有风言风语,你们又要听些讨人嫌的话了。”高廉却十分平静,把事情的后果仔仔细细跟父母说了一遍。
高母眼睛含泪,拉起他的手,“孩子,别怕,我们都被人说惯了,他们也就只能嘴里说说,什么也干不了。你的事才最重要。”
高父也在一边连连点头,以前他还盼望着卢家能分开高廉跟卢兴伟,但真到了这一天,看着高廉,他又反悔了,他这孩子自小苦难多磨,好不容易找到个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就这样吧,就算是男媳妇,他也认了。看看这才几个月,他儿子头上都有白头发了,肉眼可见,他今天才多大。
高父强行忍住心里的酸涩,接过高廉手里的行李箱,把他往家里领,“来,咱们进屋,晚上让你妈多做几个好吃的,给你补补,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于是,卢兴伟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站在高家后门外的高廉。
刚看见高廉,卢兴伟就定住了,就像是天上漂泊的风筝找回了绕线器,终于有东西能成为锚点,把他与这个世界牵起来,牵住他的心。得而复失的折磨,比他想像的更加凶猛,他差点就迷失了。
卢兴伟的眼睛一直粘在高廉身上,不动也不说话,秦妈妈看着儿子停在那里,心里疼极了,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而卢爸爸则极为恼火,他就知道高廉这个家伙贼心不死,一直在找机会,可恨的是,现在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阻止。
卢爸爸大为光火,上前一步,“你给我过来!”扯着卢兴伟就走,把他拉进了家门。
卢兴伟被他拉走,还不死心地头朝着高廉的方向转动,痴痴凝望,眼睛一眨不眨,而高廉则直视爱人的眼睛,用眼神安抚,我爱你,别急,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马上,我保证。
在要被拉进家门,脱离高廉视线的时候,卢兴伟猛地站住了,他直直矗立在门檐下,不肯走,也不肯动,只顾自用眼神一寸一寸吻过高廉的全身,以解相思之苦。
时隔两个月,高廉再次出现之后,卢兴伟也开始活了过来。
卢兴伟的停下,差点让卢爸爸被绊倒了,他踉跄一下,回头一看,差点没气着了胡子。他更用力地扯着卢兴伟,生拉硬拽把他弄进屋里,边拽边骂,不准他在外面丢人现眼。
也早早回家来帮忙准备过节的姑姑在一旁看呆了,觉着他弟怕不是疯了,这是在干什么啊。她连忙追进去阻止卢爸爸,“你放开大伟,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就骂人,大伟犯了什么法。”
秦妈妈对高廉点了点头,连忙追进家里,准备去帮他儿子。
高廉则站在卢家大门外,看着堂屋,心里痛极了。大伟以前多么意气风发,什么时候这样过,不是为了怕他为难,大伟犯得着这么憋屈自个儿么。他心里满是痛与悔,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卢奶奶站在院子里注视着这一场荒唐,了然的目光很快与高廉撞在一起。高廉的眼神让她一阵恍惚,脑海里闪过一双同样爱恨交织,癫狂激烈的眼睛,一双她一天不曾或忘的眼睛,一晃眼,都已经半辈子了。
她微微嘘出口气,朝高廉招招手,让他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