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悯阳被母亲问得有些怔愣,下意识回握住她的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
郑华阅温和地说:“前段时间有人向我们提起过,有个挺不错的机会,就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她进一步放软了语气,“那个工作比现在的轻松,而且离我们近一些。你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放心些。”
余悯阳挤出一个笑:“我都多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了。”他绞尽脑汁地找补道,“现在的工作,也就是最近忙了一点,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点的。”
余嶒在一旁挖苦拆台:“就怕你这么消耗身体没有未来了。”
这可提醒了郑华阅。她急吼吼地说:“是啊,听说街上那家的年轻人就是因为过度加班,直接倒在工位上了。”她语速很快,一时没有多想,只管举例来说服儿子,“还有你章姨,年轻的时候那么拼命,现在也被确诊得癌了。”说完她才觉察不对,惊恐地捂住嘴。
这下可戳到了余悯阳的关键按钮。他僵硬了一瞬,立马焦急地追问:“章姨?哪个章姨?”
郑华阅很懊恼,扭过脸拍拍余嶒,余嶒便会意地接下话头,确认了余悯阳的猜想:“是小辉的妈妈。”他叹气道,“前段时间听你潘叔说的,你妈最近也老是在想这事。”
“怎么能不想啊?毕竟,唉,认识这么多年了。”提起这事,郑华阅还是难免惆怅,“你说霖姐她一辈子怎么这么苦呢?”她一转头,突然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的儿子,心里更是难受。
说到这里,两方都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于是郑华阅说要走。
而余悯阳受了晴天一霹雳,起来送父母出门时都在打晃。
郑华阅见儿子这样,更加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余嶒不得不两边哄:“这件事他迟早得知道。”又对神情恍惚的余悯阳说:“她的病情暂时还好,你别多想了。”
余悯阳惨淡一笑:“爸,你说……”
“别多想!”余嶒叹气道,“你章姨,她这病算是遗传病,跟你无关。”
“可是小辉不在了。”她出了什么事情都没人照顾。
“但是小辉的事不是你的错!”郑华阅大声说。有些话不好听,她咬着嘴唇没再说,气鼓鼓地拉开门出去。
余悯阳眼睛有点发酸:还是这样,无论是谁提到这件事,每一次,她都会这样大声地反驳,她的儿子从来都没有错。她在一遍遍地强调,她在不断给自己儿子力量,她希望这样能帮他从桎梏中出来,她一直在努力。
余嶒出来打圆场:“好了,今天累了一天了,我们去酒店了,悯阳你也早点休息。”
“我送你们下楼打车。”余悯阳坚持,余嶒没拒绝。
出了门,郑华阅一个人走在前面,步子踏得“咚咚”响。余嶒趁机和余悯阳低语:“我们去问过,你章姨那个病发现得还算及时,控制得好没什么大问题。我们会帮忙看着的,毕竟有那么多年邻居情分。”
“关于小辉的事,当年你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已经和你详细说过一遍了,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余嶒搂住余悯阳的肩膀拍了拍,开玩笑道,“倒是这下你妈妈明天要玩得不尽兴了。”
余悯阳挤出一个笑,故作轻松地说:“怪我,那爸你多哄哄她。”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还有工作的事,你考虑一下。”
这一波震荡一直持续到余悯阳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时他的脑子才开始转动:潘绍焱知不知道这件事?之前说外出工作有没有这个原因?他一下子坐起来,想给潘绍焱打电话,临到拨号界面又开始犹豫——那又怎样?
余悯阳重新躺下,捂住脸,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全身。他是不是应该同意父母的建议,回到老家发展?这样离得近,一切都能照应到。
但是他害怕回去,害怕萦绕在家乡上空的阴影,害怕家乡的每一场雨。
“况且,”余悯阳小声说,像在劝服自己,“还有万盛阳呢。”
对啊,万盛阳。
余悯阳打开手机,被巨大的红点数字吓了一跳;看过后发现除了父母到酒店时报平安的消息,余下全来自于万盛阳——一开始还是撒娇般的口吻,后面越来越暴躁,尤其是在连打几个电话无人接听后。
恰好此时又是一个电话拨来,余悯阳连忙接通。结果对面却一言不发,听着他“喂”了几声后便挂断了电话。余悯阳忙不迭回拨过去,却一连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这还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余悯阳想,幼不幼稚啊?他无奈地笑笑,回拨了相同数量的电话,才去连番追问的消息下解释:
“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高兴)?”
——“我当时来敲了门,没人理会我。”
“你在忙什么呢(探头)?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爸妈来了,刚才在聊天,一时没看手机。”
……
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来一条视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