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再收弟子,恩恩怨怨都历历在目。
没了对单孤刀的滤镜,他对方多病某些自来熟的少爷病不太满意。
但这孩子后来成熟稳重、重情重义、深知分寸的模样,又让他乐意去将曾经戏言实现。
反正是李相夷承诺过,而方小宝又确实达到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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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闭了闭眼睛,又想到这孩子主动从天机山庄被除名,再从暴怒杀进皇宫的笛飞声掌下救走清儿,之后被追杀到山穷水尽也不后悔。
他自刎在自己坟前,留书换清儿一命之时,离他们三人相识恰好也是十年。
但即使是如此,方多病也不后悔相识为友,更不后悔明知南胤后裔因最后的王嗣被逼身死与金鸳盟联手,对皇帝已有报复反意,还是截断消息来源隐瞒皇城,助了笛飞声一臂之力。
而老笛也终究还是悔了。
因为不肯让那点害死自己的错误血脉有丝毫留存下来,他将以为背叛的方多病追杀十年、逼入绝境时,未曾想他和清儿依旧未曾逾礼。
“先帝逼死了李莲花,我再与公主情投意合,都知道我们没有可能。”血溅出脖颈,染红了遗书:“但清儿是无辜的,你想想女宅吧,阿飞。此生无悔,恳请笛盟主留她一命,方多病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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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进药魔的园子里,李莲花一边动手采药、抓毒物,一边忍不住看了看方多病还好端端的脖子:“唉。”
“怎么了?”一身锦衣沾泥也不在意,年轻的方多病瞧着布袋里满满的收获,得意掐腰道:“莲花你看,这么多够你用了吧?”
李莲花垂眸点头:“嗯,大好。”
大好头颅啊你个蠢徒,这辈子可再别丢了。
明明对阿飞撒个娇服个软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跟我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一肩承担不吱一声。
“唉。”三口之家永远的一家之主李莲花为了未来,再次坚定了执行新计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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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洗劫完,正大光明走出了园子。
方多病回房洗漱,李莲花提着满满的布袋去了地牢。
“大人。”值夜的玉城护卫认识他,都恭恭敬敬开了锁,目送他走进最深处的牢房。
那是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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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李莲花的强烈要求下,角丽谯被挑断手筋、脚筋关押于此。
虽然笛飞声很不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弄个水池,还非要在下面放烧炭,才把角丽谯吊进去。
但只要李莲花开口,笛盟主通通都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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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大美女,别来无恙……”李莲花笑盈盈打招呼:“呃,好吧,你看起来并不无恙。”
角丽谯狠狠瞪着他:“李相夷!看我这么狼狈,你很得意是吧!”
“非也非也。”李莲花含笑摆手,似不经意地回眸瞧了一眼牢门。
明明自己被别人怎么对待都不在意,但他唯独在笛飞声的事情上小气。
见角丽谯炸毛,李莲花更是往前走了几步,近距离欣赏角美人和前世笛飞声被关时一模一样的姿势,几乎乐得要笑出来。
“看来,你手脚上的伤口还没好。”但血腥味令他鼻尖一动,又往后退了退。
角丽谯活生生气乐了:“拜你所赐,温泉活血。”
我只是照葫芦画瓢。
李莲花淡淡看了她一眼,想到前世所见笛飞声的狼狈样子,对这个有点血缘的表妹生不起一点怜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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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来到底是有正事,他也不打算废话。
“别这样看我,表妹。”李莲花缓缓笑了,手别在身后,指尖似是无意地对准牢外:“我南胤皇族一代代皆同痋虫作伴,血统传承下来,多半是有点不似人的疯狂偏执,你是,我更是。”
角丽谯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蹲下来瞧向她的李莲花:“不,这不可……万圣道,封家……”
“找错人的蠢货,不必在意。”李莲花把玩自己的指甲,再不掩饰骨子里某些他曾经想要摒弃的东西。
单孤刀所以为的傲慢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李相夷极力克制下仍然外泄的那极少部分。
“总之,我们可是表兄妹呐,角大美女。”但如今的李莲花不欲再忍:“所以,审美一致不是很正常吗?你手下的南胤族人我全要了,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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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起嘴角,一袭白衣却笑出了光下暗影的森冷感:“那我当然是也笑纳喽!”
“十年前,笛飞声的命就是我李相夷的。你为了让他赢下了碧茶之毒,他还险些死在我手里。”李莲花用最柔和的嗓音说出了最决绝的宣告:“现在嘛,从我传了扬州慢,他这个人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
无形中的过大压力逼迫而来,溺水般逼得角丽谯呼吸凝滞,只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休想!”
“碧茶之毒困不住我相夷太剑。”李莲花重新站身,居高临下看着角丽谯:“而摧毁一个人远比世人想的容易,你早就能做到,只是不屑,想用心去换,我也是。可天下第一永远比一介蛊女有优势,不是吗?”
角丽谯目眦欲裂:“李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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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雅正,别太难看了,表妹。”李莲花温柔地说道:“想想我们共同的祖先,含恨忍辱嫁于芳玑太子的萱公主。她被殉葬,死得仍极美,足见心性之坚。”
他不无慨叹道:“唯独看手下的眼神不太好,我可能遗传了她。还好现在总结好了经验教训,可以再重开一局棋。”
角丽谯奇迹般冷静下来:“哈,云彼丘,李相夷,这是我唯一赢过你的地方!哪怕日后你解了毒,你又哪里还能回四顾门?你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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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中杀孽太多,合该付出代价了。”她的话被李莲花打断了。
他可不想把自己计划和盘托出,而是说出了对角丽谯的安排:“古南胤圣女终生不可外嫁,就有了逆情蛊。服下之人人格重塑,与此生所爱断情再难相续。”
上辈子,南胤剩下的族人被皇帝斩草除根损失惨重,唯独武功高强的旧部逃出来,与得知皇帝意欲剿灭武林的老笛联手。
再后来,金鸳盟得到不少东西,这就是一本古书里的。
李莲花作为背后灵,跟着笛飞声看了一遍,记得清清楚楚,就把布袋里的药材展露出来。
“药材和毒物我都准备好了,挺适合你的。”他很认真地分析道:“既保留日后堪为涉政公主的智慧,又不在是现在这个罪孽累累的你。”
李莲花不杀角丽谯,并非念在那点血缘,而是决定将她人格抹除重塑:“你说,李相谯这个名字好听吗?”
角丽谯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暴怒地扯动锁链:“李相夷!原来你也要复国,不,不仅,你是想为帝…可是…不…别动尊上!不许动尊上!”
“如果你没意见,就叫这个名字吧。”李莲花避而不答,只柔声道:“要是有意见,那就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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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角丽谯的破口大骂中欣然转身,一步步走出牢狱。
门外,因药园失窃追过来结果听见一堆隐秘的药魔,正跪在门口不敢吭声。
他自然不是不想逃,但隔着墙壁都感受到了森寒剑气直指脖颈。
“药魔,你是聪明人。”李莲花踱步走过药魔身畔,没有停下脚步:“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药魔的后背已经冷汗直冒,但还是咬牙追了上去:“是,可您要保证不对尊上不利。”
“哼。”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落下的石门隔绝了水牢中夹杂惊忧的怒骂声:“如果让他当皇后叫对他不利,那我可不保证。”
说着,布袋应声落在了药魔怀里:“我现在就把炼制之法写出来给你,此事就交给你了。”
药魔还在迟疑。
“我所知道的南胤毒蛊秘术,默写出来给你一份,足够你研究到地老天荒。”李莲花又道。
药魔痛定思痛,最后道:“您能只立皇后,终身不纳二色,子嗣过继吗?”
“能。”李莲花正好踏出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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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我可不是角丽谯,还想一起娶了。
我只打算当金鸳盟的盟主夫人,也让他当我的笛皇后而已,很专一的。
阳光洒在衣襟上,为轻笑的李莲花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好,有事尽管吩咐。”药魔立刻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