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照顾小弟弟生意,给我也开一瓶。”旁边一个抽着烟的啤酒肚男人也冲他扬了扬下巴,一众人等就又笑开了,仿佛他们的生活里全是值得大笑的喜事。
林霁元一口答应下来,去拿桌上的开瓶器,也顺带看到了他正前方的白嘉言。
白嘉言此刻面上没再带笑,只低头瞥着放在他腿上的那双别人的手,眼神中那些不加掩盖的漠然不禁让林霁元想起了高中的时候。
白嘉言成绩好,自告奋勇给他补习,结果过几天月考的卷子上全是补习里出的原题,林霁元考了个罕见的高分,却被传成作弊。
老师阴阳怪气地嘲讽他时,同学们便笑开了花,只有白嘉言不笑,一脸淡然地继续写数学题,那神情和现在真是一模一样。
甚至更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个位数年岁的小孩喜欢打弹珠,白嘉言叫上一群小孩一起玩,又提前好心分给他两颗让他也能跟着打,结果现场他刚掏出弹珠又有人说这弹珠是他偷的。
他辩解说这是白嘉言给他的。
其他小孩就立刻反驳道:“白嘉言自己都说了是被你偷的,你这个小偷,孤儿就是没家教!”
“你胡说什么?我没这么讲过,应该是误会,都别闹了!”这时白嘉言又一脸没好气地站出来打圆场。
长大以后相安无事几年,彼此介绍了几个差不多的兼职工作,林霁元竟都快忘了白嘉言是个多复杂的人。
他给出的好处就像未经处理的鱼,里面一定藏着鱼刺一样扎人的刁难,认真品味,就能尝到一嘴的生冷腥咸。
倒不至于说因为这些“鱼刺”而对白嘉言生出畸形仇恨,林霁元只是打从心底觉得厌烦。
就好像白嘉言还没长大,还带着一些天真的恶意跟他玩小孩子的过家家。
如果没有兰姨,他根本早就和这个幼稚的怪人断绝往来了。
这次的兼职机会也是,林霁元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来自白嘉言的使坏感,锁门是前调,许哥硬Cue是中调,后招还没来但也在路上了。
他一点也不想奉陪了。
林霁元面上不动声色,还笑眯眯地开瓶给许哥倒酒。
但倒到后面接话的那个抽烟男时,那人却说:“我现在还不想喝酒……我这人,烟瘾大,小林是吧,给我点支烟呗?”
他两根臃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眼睛斜睨向桌台上的打火机,示意林霁元拿那个给他点烟。
他老神在在地仰靠着沙发,手肘撑着沙发靠背,没有任何想俯低身子或者稍微靠前坐一点的意思。
林霁元如果要给他点烟,要么侧坐到沙发边紧挨着他,要么半跪在他下方倾身过去。
无论哪种,都要无可避免地和他亲密接触,且姿态顺从。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刁难,或者是某些不正经的暗示。
林霁元收起脸上的假笑没动。
“不肯赏脸是吧?”
抽烟男的表情于是比他更冷,一旁的许哥也默不作声,只悠闲地喝着酒。
林霁元无语到了一定地步,就有点反胃了。
他不懂这群人难道把自己当成古早霸总桥段里的反派了吗?
消费降级的风都吹到这里了?
他没忘了这间包厢根本也只是煌城里的白银VIP消费专属包厢而已,不仅不在最高级的顶层,甚至都不是黄金VIP专属包厢,这群人在高傲什么呢?
难道以为他是卖身了吗?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所以只能被拿捏吗?
他一个打工人,和饭店里的服务员没有区别,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工作的时候就会容忍猪头的性骚扰了?
“死肥猪,你脸已经够大了,还等别人赏呢?”林霁元十分平静地说。
包厢里回荡着他的声音,白嘉言是听到后最快变了脸色的人,如果说其他人还处在那一秒的震惊之中,他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想起了对策。
今晚的大部分展开都在他计划中,只除了林霁元的这句冒犯的话。
有一同长大的交情在,他很想告诉林霁元,穷也不要走捷径,不要再试图搭上有钱人。
他必须深刻经历才能明白这种折损尊严的赚钱方式他永远做不到。
他不介意帮他提供这些经历。
但他没想到林霁元脾气大到连最基础的体面都不肯给客人保留了。
眼看着被骂脸大如猪的周总已经反应了过来,林霁元也把酒瓶都放下准备直接走,白嘉言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准备救场,但——
“砰”的一声,厚重的隔音门被猛地破开,坐在门口的人都惊呼出声,下一秒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
他们穿着黑色西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墨镜,浑身散发着冷意,迅速挤入包厢形成一个包围圈,阵势太过吓人导致这群方才还哄笑一团的老板们竟然都怔在原地不发一言。
白嘉言眼尖注意到那些黑衣人的裤子口袋里别的是枪.械……
他脸色一白,却知晓这群人绝不是扫黄打非那样简单。
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中也并没有谁想向他们说明或解释当下的境况,于是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处于茫然的畏惧与警惕中,只除了站在中间的林霁元,他的表情……是不是有几分惊讶和暗喜?
白嘉言还分辨不清,而下一秒就见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的高个男人在更多黑衣人的拥簇下快步走入房间。
尽管也是穿着黑色西装,他却和别人的装扮不太一样,身形因为匆忙而显出几分狼狈,却仍能看出一些被金钱与权力熏陶过的贵气。
白嘉言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来人的脸色,却能清楚辨析他仓皇之下故作镇定的神情,以及他在看到林霁元时所表现出的庆幸,就仿佛……就仿佛得救了一般?
来人冲到林霁元面前,讨好地半躬下身子,抬手向门口做出一个引路的姿势,嘴里说着:“林先生,终于找到您了,跟我走吧,封少爷在等您呢……”
白嘉言忽地体会到一阵无可名状的慌乱,可是他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不能动作,不敢言语。
最后,只有眼睁睁看着林霁元和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