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身上的非人感稍稍减弱,尤其是眼神中少了些初生儿的纯真,那么此时纯黑的漂亮双眸就化为彻底的深潭,冷着脸的样子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些恐惧。
为首的西装暴徒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道:“……封少爷,既然、既然你安全,我们这就离开。”
他的声线还算平稳,但话语中突兀的磕绊可见其内心的浮沉。
他说完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这群迅速闯入的人似乎又要迅速撤离。
“等等!”林霁元回过神来,慌忙将人叫住,“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听过那西装男的话后,他猜测这群打扮成这样的人应该是被怪物寄生的原身家的保镖。
终归和死者的家有联系,他多少应该坦白一下昨晚的事吧?
这么大的事也不能他一个人兜着……
可是这个情况应该怎么描述?
应该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心大,能对如此光怪陆离的事接受良好……
林霁元跻身上前,对领头的西装男道:“咱们借一步说话行吗?”
西装男微微颔首,余光悄然探视着房间里的另一个存在,一些细密的汗珠从他头上冒出。
屏息几秒,并没有什么异常因为他的点头而发生,他顺着林霁元手臂的方向转身往院外走。
然而林霁元这头才迈开步子,手臂就被一根泛灰的触手牵引住,他心下大骇,立刻把触手捏住,恨不得全藏在手掌心里,千万别被那些人看到。
他没心思细细品味那精妙的触感,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回怪物身边,把触手给祂塞了回去。
他的动作鬼鬼祟祟,撩起衣服就是一塞,活像埋藏什么赃物。
一番紧急操作下来他冷汗也冒出来了,急匆匆对怪物叮嘱道:“乖乖别动,等我一分钟!”
他追出院子里时,闲杂人等已经出去大门口了,只有先前的领头男站在院子里等着他。
那人将墨镜摘下来,看起来浓眉大眼,严肃正经。
“林先生,非常抱歉,凌晨时候我们已经锁定了你的住所,只是天亮后仍太久没有消息,担心出什么事,所以贸然闯了进去。”
“啊?噢。”林霁元犹豫了一下,“那个,你说的封少爷……”
“您有什么疑问吗?”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不等林霁元组织语言,抢话道,“我们不会干涉少爷的交友自由,更不会要求少爷回家。至于对您行程的掌握,也只是因为少爷失联,我们不得已查看了监控。”
西装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摆到林霁元面前,生怕他看不清似的。
“您看,我们截取了昨晚的几个道路监控,好在并无异常。”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至于昨晚您和少爷做游戏的时候打了两个恶作剧电话的事,我们也已经亲自道歉处理过了,您放心就好。”
他不说林霁元自己都忘了,他一开始确实叫过救护车,报过警,那可不是什么恶作剧电话,然而都没有下文了。
只有眼前的视频从第一帧开始播放,林霁元越看越觉得冷,冷得手脚都开始发麻。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的不仅仅是这位保镖头目的言行举止,还有手机里的监控画面——
穿着卫衣的少年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他一边捶着腿,一边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鱿鱼推车。
然后另一名少年从路边经过,两个人只是打了个照面,便默契地并行走出这条街区。
狭窄阴暗的小巷中路面干净清洁,几乎能映出天上皎洁的月亮。
没有话,没有血。
没有异常。
……
*
林霁元回到房间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家里的剩余食材只能做点鸡蛋饼。
林霁元看一边的大米粥已经煮得软烂了,这才将鸡蛋面粉糊倒入饼铛,盖上盖子,转去拿冰箱里吃了一部分的自制柠檬酸辣萝卜,和给烤鱿鱼熬制的备用酱汁。
到时候夹在鸡蛋饼里吃,就着香香糯糯热腾腾的白粥,真是想想就流口水了。
他的动作熟练,神情放松,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上午谈话后回屋的那种苍白恍惚感,可见又暗自消化好了一些庞大的信息量。
怪物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尽管身体里还是痛得厉害,祂也倍感雀跃。
祂站在一旁,像个守卫厨房的士兵。
祂想和林霁元说话,想听他的声音,想得触手都快冒出来,胸口的位置痒痒的。
于是祂忍不住开口道:“妈、妈。”
林霁元将刚烙好的一张松软金黄的鸡蛋饼叠放到盘子上,倒面糊的动作一顿。
“你可以叫我元哥。”他严肃道。
“元哥。”怪物从善如流。
不知道祂所寄生的人体年纪多大,大概率也还是个大学生,林霁元本来觉得自己当得起这么一声哥,现在又感觉有点小怪。
怪在哪里又细说不出来,不过总归比被叫妈妈好。
倘若养成了不良习惯,哪天祂要是当众叫他妈妈,那他大概能被活生生尴尬死,可以连夜逃离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