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忙转眼一看,还好,卫老夫人未被吵醒。余嬷嬷轻步过来,压低嗓音唤她去外间歇一歇。
她一直跪趴在脚踏上,这会儿猛一起身,几乎撑不住身子就要往旁崴去,好在余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她,一边往外间走,一边道:“多亏了娘子过来一趟,定是还没用早膳罢?老奴让人送过来,您好歹吃一口,以免身子受不住。”
“好。”洛瑜揉了揉面颊上干涸的泪痕,唤了声余嬷嬷,“若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嬷嬷可万不能再依着祖母,无论何时也须得着人告知于我。”
余嬷嬷连忙说好,“这回都是老奴的错,下回定及时去请大夫和娘子。”
“祖母有劳嬷嬷照料。”
余嬷嬷唉哟一声,哪里受得住她的礼,急急扶住她,“娘子折煞老奴了。老奴自小就跟着伺候老夫人,这都是老奴本该做的。”
到了外间,洛瑜简单盥洗后,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嬷嬷可有瞧见夫君他是何时离开的?”
余嬷嬷皱着眉想了想,回道:“三爷应是在老夫人睡下之后才离开明善堂的。”
“哦。”
洛瑜略估算了下,祁凛彻今日上值岂不是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上司责罚……
她心不在焉地用过早膳后,继续回了内室伏在卫老夫人床榻边守着。今早若不是有祁凛彻在旁,她想是早已慌了神。她害怕如今唯一亲近的亲人若有个好歹,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期待与惦念也就随之消失了。
卫老夫人纵是睡着了,也是一副慈眉和蔼的模样。洛瑜吸了吸鼻子,不禁想到了外祖母。外祖母有一双冬日里也很温暖的手,常常笑着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可外祖母却没熬过那年的冬至。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直至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才回神,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回望。
“祖母,”方敏如迈步进来后,见到她,小声地比了个口型,问:“好些了吗?”
洛瑜颔首,压低声说好多了。余光忽地越过方敏如,看见了后脚紧赶过来的二房梁氏和两姐妹,面上皆是一片担忧急切。
她没有再说话,侧开位置,几人忙过来伏在榻沿看着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暂未醒来,不便多打扰,几人探望过后,也渐渐放下心,到了外间去坐着。
梁氏愁眉,叹口气道:“老夫人的病症反反复复,发作起来备受煎熬,我这心里也跟着揪揪疼,只恨不能为母亲替过……”说着,她一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来的一滴泪,转向洛瑜问道:“瑜儿是几时过来的?”
洛瑜摇头,说忘了,“只是一大早醒来听闻祖母犯疾,便匆匆赶过来了。”
梁氏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抿抿嘴不再多问。
洛瑜坐在椅子上,左手边挨着祁卉圆。祁卉圆已朝她飞来好几个眼色,示意她看对面。
对面坐着方敏如,她看起来很是憔悴,半点儿没有了昨日在郡主府时张扬俏皮的神态。她微垂着首,仿佛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是因着担忧卫老夫人的病情,还是昨日与那位贺郎君……
思及此,洛瑜紧忙止住思绪,告诉自己不可多想。她找了个由头,唤祁卉圆去了明善堂外头,见四下无人后,方才站定。
祁卉圆疑惑不已:“三嫂?怎的了?”
“卉圆,”洛瑜尽量小声道:“昨儿在景芳园的假石后看到的画面万不可说出来,可知晓?”
“啊?三嫂说的是大嫂与那贺郎君的事儿么?”
“对。卉圆,这是大嫂的私事,我们偷看本就不妥。再者,哪怕真要将此事说出来,也不该通过我们的口,而是大嫂自己说。”
洛瑜其实也有私心,她不想过多掺和进去;何况,她和祁卉圆是局外人,自然不知方敏如和贺郎君之间究竟关系如何,世子爷是被蒙在鼓里还是知情……
祁卉圆哎呀一声忙捂住嘴,慌张道:“三嫂,那我方才一直瞧着大嫂,会不会被她发现了呀!”
“……应当没有。”洛瑜失笑,摸摸她的脑袋,“你记着这事儿莫宣扬出去就好。”
祁卉圆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嗯!我记着了!多谢三嫂提醒。”
……
缠绵秋雨直到傍晚时分还未曾停歇。
下值后,祁凛彻没有如往常一般久留,径直回了府。荀青递过来的伞他挡了挡,说不必,淋着丝雨往明善堂走。
将才走了两步,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三弟。”
他回身望去,眉眼顿时一压,唤道:“大哥。”
祁淮礼同样没有撑伞,哪怕淋在雨中,仍旧不显狼狈,芝兰玉树的温润气质。他三两步走近,问道:“三弟可是也要去祖母那儿?一道走罢。”
“嗯。”
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后,他的目光轻轻从祁凛彻颈侧的掐痕上掠过,嗓音清雅,似关切般:“三弟自成了婚,回府的次数亦不多,仍是宿在刑部吗?”
“不。”
祁凛彻偏头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日日。”
——日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