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大人说话老气横秋,周与罕见没表露出什么反感情绪,他说:“没必要。”
方静佳忍不住皱眉,她还要分辨:“怎么就没必要了!你凭什么觉得所有人都不辨是非?我看是你思想阴暗,非要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兴许是情绪上来,方静佳脸色涨红。
对于周与而言,分到育人高中三班一个意外。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罗春盈不止一次动过搬家的念头,但周与坚决拒绝。
十几岁出头的孩子不上学还会有什么出路?两眼一抓瞎,当文盲都怕高攀不起。
公立学校是不要想了,全开放的环境,人人一口唾沫能被淹死,学生家长们坚决不会同意他这样一个问题学生进校。挑来挑去,最后发现就只剩下特殊混合班制的育人高中,是私立学校,但对当地学生不征收高额学费,只看成绩。
周与想过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唯独没想过会和蒋宜明程新遥分到一个班。可像他这样的情况向来没得挑,能有一个位子让他待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人情冷暖这些东西,从踏进育人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跟他没什么相干了。
但总有那么几个意外。
譬如班长方静佳,一个梳着厚马尾,能为一分两分计较到和改卷老师辩驳的奇女子。成绩看的比天高,选座位一定要和资优生坐一起,此生目标就是考上一流大学。但也就是这样的一个眼里只有成绩的人,却偏偏长了一颗包公心,借着班长的职权把班里的歧视现象尽量拉到一个和平的表象。
因此,周与虽然懒得和方静佳争执解释,但也不会冷漠相向。他脚尖向前,道:“我走了。”
“你等会儿。”方静佳左右环顾了一番,压低声音对他道,“那女的又在学校门口拦人了。我可告诉你啊,今早班上好几个女生可都被她问过话了。我看再这么下去啊,要不了几天老师就会发现,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她们会帮你说话。”
周与沉默,而后点头道:“知道了。”
“知道顶屁用啊?”方静佳很是愤慨,“你不想想办法?人可是冲你来的。”
周与却不肯多言,他只说:“我会解决的。”
方静佳无奈,她根本就没法从周与口中撬出话来。
*
按照国际惯例,新学期第一节课班主任向来是先胡侃后自嘲再是说正事儿,含沙射影批评一圈才管够。
授课老师偶尔也想借一下班主任的权,大发感慨:“我们有些同学啊,不要仗着一两门课考的好就飘。一年时间长着呢,打的是就是个持久战,要耐得住寂寞,心思不在上面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成才先成人,把身体摆正了,走的路才踏实。”
这番话指的是谁,一个班的人心知肚明,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担待得起风云人物的名号。
对此,周与始终面不改色,平静地听着各路人或暗讽或明戳的笑话。
下了课,前座的方静佳扭过头,照着蒋宜明卷子上的笔记腾一份,一心二用异常熟练:“我说蒋宜明,你倒底知不知道周与的事?”
蒋宜明听到周与的名字时脸色明显尴尬,他飞速摇头:“不知道。”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方静佳嫌弃看他一眼,“亏得你们还住一条街,屁用都没有。算了,回头我问程新遥去。”
蒋宜明借着上厕所的名义逃开有关周与的话题。
方静佳长吁短叹,草稿纸上算物理题算到手指扭曲。那边学委进班,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刚一坐下,就有同学陆陆续续上前围到他位子上。方静佳和同桌自然也没落下。
见梁也没动静,方静佳提醒他:“愣着干嘛啊?快去报名,要不然到时候修不够平时分。等等,嘶——你好像不用修这个分,管他呢,你先报了再说。”
梁也不明所以:“什么平时分?”
“就我们这儿整的幺蛾子呗。出了育人,还有哪个学校搞这个?一天到晚的那么多试卷,题都写不完,谁想折腾来折腾去。要怪就钱善恭,立什么狗屎校规,还算到月考成绩里,就他妈扯淡呢,有本事高考叫教务部也考这东西。”
梁也不敢插话,等她骂够了,冷静下来了再听解释。
原来所谓的平时分是钱校长借鉴大学学习模式创立的。据说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在高压之下兼顾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点梁也有印象,国际班学生的学费里就有一项课外修分的支出,且数字不算小。
用方静佳的话讲,规矩立下了,羊毛也薅了,样子起码还是要做一做的。
高档的课外修习当然是没有的,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体现出这件事的重要性呢?答案是算进考试分数里。
国际班的学生是不在乎所谓的成绩的,也就是说,课外修习这个任务最后其实是落在了广大普通班学生头上。红榜多光荣,像这种修分的东西重在参与,但却又必不可少,因为少了就要吃亏,而人是最不能接受吃亏的。无限循环下,一个班的几乎都能拿到全A满分。
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