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同桌才不会这样笑。
卫别鹤身后的烛光炸出一小簇火花,照得他的影子也摇摇晃晃的,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卫别鹤:“宦官,虽不是男人,但也不是你那女同桌。”
戚幼微略带怜悯地看向卫别鹤,“卫提督,你是身穿,还是魂穿啊?”
卫别鹤垂眸看向戚幼微,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魂穿。”
戚幼微替卫别鹤松了口气:“那还好。”
不过她又想起来,“你穿越过来之后,就已经是……宦官了吗?”
卫别鹤:“……”
戚幼微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卫别鹤,又看了看自己。
她和他穿着古代的衣衫,却说着几百年后的秘密,怎么看怎么奇怪。
戚幼微还想再猜一下卫别鹤的身份,而青山在外敲了敲房门,低声道:“义父,沈郎君相邀。”
卫别鹤眼角的笑意稍淡,应了青山一声:“知道了。”
说完,卫别鹤故意握起戚幼微的手腕,冰凉的指腹贴着她的腕骨,令戚幼微不由得一颤。
卫别鹤将收拾好的瓜子,放进了戚幼微的掌心里,却又从中拿走了一颗,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我记得你从前不爱吃这个,你嫌吐瓜子壳麻烦。”
戚幼微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瓜子,赶紧追到卫别鹤面前,她探头问道:“沈郎君?你去见沈述吗?”
卫别鹤低头:“你认识他?”
戚幼微:“我不认识他,听兰英姑姑说过。但我的好朋友,高考完和我一起走出考场的,也姓沈,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穿越过来。”
卫别鹤眉心一挑,那双清透的眼眸比黑夜里的星辰还要璀璨,“所以呢?”
戚幼微请求:“你能帮我找找他吗?我们说不定是同学、也说不定是校友呢。”
卫别鹤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帮你找。”
卫别鹤的目光毫不遮掩,他直直看着戚幼微,那眼神仿佛在说,她就是卫别鹤找人的报酬。
不过卫别鹤的语气依旧温柔,戚幼微也没有多想。
卫别鹤与青山走后,戚幼微倒是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这陌生的朝代,多了一个熟悉的人,虽然戚幼微还没想到卫别鹤是谁,但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人就是这样,在陌生害怕的环境中时,就想找个有共同点的人抱团取暖。
宫道上的石灯都点亮了,青山手中也还握着一盏琉璃灯。
直到,两人走出女官们的住处,身前身后没了宫人,青山才向卫别鹤汇报:“沈郎君今日入宫后,就一直在寻义父,不知要做些什么。莫不是沈郎君和沈阁老设计,想要陷害义父?”
卫别鹤闻言,轻轻的一声笑像是飘过青山后背的白布,阴恻恻的。
“沈阁老哪里会做这么下作之事?”
沈毓的住处被安排在南三所,靠近文渊阁,距离皇帝办公学习的地方也不远。
沈毓进宫拜见过太皇太后和新皇之后,先是去寻了卫别鹤一趟,又差人来请了几次。
等到卫别鹤和青山到了南三所时,沈毓煮着热茶,死心眼地等着他。
卫别鹤走进沈毓的书房,轻撩衣袍,坐在沈毓对面。
沈毓抬眸打量这卫别鹤的这一身,他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飞鱼服。
这一身圆领袍,倒像是会出现在沈毓自己衣柜里面的衣物。
卫别鹤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找我何事?”
沈毓瞧着卫别鹤的衣衫愣了一瞬,忙反应过来:“我如今该称你为提督大人,还是……陛下?”
卫别鹤刚要放到嘴边的热茶,又被他放了回去,“沈翰林说的是什么胡话。”
沈毓看着卫别鹤的神情,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慌。
这六年来,卫别鹤的变化太大。
沈毓初见他时,卫别鹤还是先先皇膝下最不受待见的皇子,就算是他父亲即位之后,也没将他带去皇宫,卫别鹤一人被留在了天寒地冻的辽州。
当时的沈毓完全想象不出来,面前温和有礼的小少年会是日后杀兄夺位,且没落得个好下场的皇帝。
沈毓历史学得好,穿越过来又身为沈阁老沈述的儿子,皇子洄的侍读。
沈毓想着,未尝不可以改变卫洄的命运,改变这个皇朝的命运。
可沈毓当真是第一次穿越,经验不足。
在作为皇子的侍读,进入皇子府后,沈毓与卫别鹤没说上几句,话全被卫别鹤套完了。
一番相处下来,沈毓觉得自己在卫别鹤面前几乎毫无秘密了。
所以沈毓顺其自然地,将卫别鹤当成了自己在六百年前的好友。
可沈毓之前遇见的,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现在大权在握的卫提督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对不住,是我说错了。”沈毓垂头,压低了声音,“但我会帮你的。你当初答应了帮我找戚幼微,就是我沈逢光的朋友。”
卫别鹤看着沈毓,眼神却没有落在沈毓身上,他反而像是在发呆。
沈毓也没注意到,只是哀叹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
“从辽州回京的这四年以来,我一直被沈述关在家里,他不允许我出门,也不允许我结交友人。今日我寻你,其实是想问问,这些年来,你有戚幼微的消息吗?”
卫别鹤将茶盏里的热茶一饮而尽,他面不改色。
“没有消息。”
对面的沈毓却舒了口气:“好好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卫别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