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了一夜,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窗台上,惊扰着睡梦中还在想着心事的姑娘。朦胧中,郁栀一度看到过很远的前方一个很熟悉的妇人背影,就像远在中国的妈妈…自打父母托人把她送上来德国的轮船已经一年多了,她好吗?爸爸好吗?他们的家乡,他们的朋友还好吗?郁栀好想和她倾诉这一年多的歌哭笑泪,也有好多话想问妈妈。好一会郁栀从沉浸的世界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去追前方那个似乎遥不可及有近在眼前的身影。妇人脚步轻巧,在前方不急不徐地走着,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无感,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郁栀思母心切,小跑着去追,希望久未谋面的妈妈能回头看一看她。如郁栀所愿,妇人停了下来,并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一张和杰娜姨妈几乎毫无二致的美丽脸庞,不同的是多了几许淡淡的愁思。也许是担忧远在大陆另一边躲避战乱的女儿,也许是善良的本性悲悯于黄土地上被日寇蹂躏凌虐的人民。两相对望,郁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妇人先朝她伸出手,她这才回神过来,边应着边努力伸手去够到妈妈的手。
“嘉妮,原谅妈妈。你的父亲还在这里,我们的家还在这里,我和你父亲没有办法抛下这些无辜的平民。送你回德国,已经是最好的打算。那里没有该si的战/争,没有可憎的侵略者,你会平安快乐的长大。我已经跟你亲爱的杰娜姨妈打过招呼,你还会见到亲爱的路德和海因茨,他们可都是好孩子。如果我能活到战争,一定会和你父亲回德国看你们的。”
郁栀刚刚握住妈妈柔软的手臂,眼前的妇人对她轻言细语了几句就挣开,头也不回地走进火光中。眼睁睁的见妈妈消失,郁栀蹲下身抱住自己低声啜泣,只觉得头痛欲裂。
夜幕悄然降下,不复往日安宁。火光越来越明亮,却诡异的透着不详,因为那映出来的嘴脸,竟是狞笑着的ri本士兵和惨si在他们tu刀下的同胞。这时,一道明亮的闪电在空中炸开,炸雷般的声音彻底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稳的姑娘。妈妈送别他的那一天,南京城破的那天,也和此时下着一样大的雨…哭声,怒骂声,不怀好意的笑声,这些不和谐的音符组成的悲歌使得都苍天为之落泪。
“南京…又是南京…”连做了几小时噩梦的郁栀彻底没有了睡意,郁栀猛地坐起来,额头上已冷汗涔涔。她颤抖着手按下台灯的开关,霎时灯光冲散了满室黑暗。
她依稀记得,母亲同父亲成婚后回到中国,在南京的一所教会学校教书。1937年在那场暴行之后,和约翰·拉贝先生一起保护了不少逃难的中国平民。想到梦中妈妈那张慈爱的脸庞和注视着自己温柔的目光,郁栀觉得自己的内心又柔软了几分。妈妈一直都是郁栀的榜样,就像杰娜姨妈说的那样,温良,勇敢又执着。当年为了追求爱情,妈妈随着爸爸回到了中国,婚后恩爱有加,并很快就有了她这个可爱的小女儿。再后来,郁栀长大了,学会了在这个一别可能是永远的时代远赴重洋时抱着妈妈轻声安慰后会有期,来日方长。现在,和妈妈一样温柔坚韧的姑娘会让她放心,即使是在异国他乡,温和也绝不是妥协,她也能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成为她的骄傲,以自己的方式不慌不忙的坚强。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天刚蒙蒙亮,郁栀感受着清晨冷洌的,带着点花香味的风拂过脸颊,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不少。现在是1939年8月下旬,只有郁栀在心里默默倒数着那个历史上二战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德军闪ji波/兰。她想到前不久才刚出发波兰的海因里希,明明心里对他怕得要死,明明在心里再三告诉自己他是名十恶不赦的党卫军,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路德和远在中国的父母,她发现似乎也没有再多的人可以挂念。
“嘉妮…起床了吗?出来吃早餐吧。”是杰娜姨妈在敲她的房门,还带着点担忧。“好的,马上就来”郁栀看看桌柜上的闹钟,确实挺晚了。她现在思索等下该怎么应对自己即将面对的盘问,昨天被惊醒了几次,不用想也知道,现在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脸估计能扮熊猫了。
“天哪亲爱的…昨晚你…梦游一圈回来吗”杰娜姨妈看着对面一脸倦容的郁栀,没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