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维森冷下脸。
约书亚摊了摊手:“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暗网上排名第一的外科医生,除非是死,你根本没可能隐退。”
虞维森站在那里没有动。
“有人点名要你过去做手术,”约书亚比了个手势,“出这个价!”
虞维森的声音很冷:“我不去。”
约书亚挑眉:“你竟然以为自己有选择?我都没得选!”
随即,他转了转眼珠很体贴地说:“不要担心,如果你在这里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带走。”
……
这些天屠小宝再也不用想方设法地逃避吃药了,因为虞维森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
小周护士说虞医生被请去国外做手术了,是被一架直升飞机接走的。
可是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屠小宝越来越不安,他脑海里那些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他害怕得发抖,他想吃药,他不愿意想起来。
明明已经在心里作出了决定,明明已经准备好要彻底放下过去和虞维森好好在一起了,明明他们离梦里那个白头到老的结局这么近了,可是虞维森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屠小宝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梦境里的雾气越发稀薄,仿佛就差一个契机所有真相就要完全袒露了。
药!药!药!
他需要吃药!
屠小宝梦游般走出病房,今天值班的是小周护士。天才蒙蒙亮,小周用手撑着脑袋正在打盹,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就在这时,病区门被人推开,一个年长的护士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小周,别睡了!”
小周猛然惊醒。
“怎、怎么了?”
“虞医生还没有回来吗?”
“虞医生?”小周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地说,“没呢,出什么事了吗?”
年长的护士叹了一口气:“虞医生要是再不回来,我怕山月快要撑不住了。”
山月。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仿佛一个引爆点,霎时间,大量纷杂的记忆在屠小宝脑海里轰然炸开。
山月、大卫、绑架、虞维森、爸爸、妈妈、血……
屠小宝脸色煞白。
他全都想起来了。
……
临终关怀病房里安静得吓人,山月躺在病床上,脸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眼睛始终半睁着。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忽然,门外有个人影闪了闪,山月睁大了眼睛。
“小宝?”他气息微弱,挣扎着撑起身子,“小宝,是你吗?”
屠小宝低着头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床边。
“山月哥。”他声音很轻地叫他。
山月枯瘦的手抓住了屠小宝:“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他费力地说着话,颠三倒四地讲起那些可怕的往事,他怕这些话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山月很努力地在跟屠小宝解释——他以为他们分手是因为那天虞维森选择了救他。
但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别说了,别说了。”屠小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但山月一定要说。
“你不要误会他,他救我是因为他觉得他害了我。你不要误会他。”
屠小宝拼命点头。
山月笑了,仿佛是在高兴自己死前终于能够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
“真正害我的是那些坏人。”他的眼泪流了下来,“那些人贩子……还有那个坏医生。”
他没有力气也没有足够的表达能力去描述记忆里那个可怕的医生到底有多可怕,但屠小宝可以想象。
二战时纳粹军官会让新入伍的士兵养狗,让那些男孩和狗同吃同住,然后突然在某一天强迫他们开枪杀死自己一手喂养长大的朋友。
人就是这样被改造成了魔鬼。
但虞小果不是魔鬼。
山月呼吸急促:“小果不是坏人……他不是……”
在毫无人性的命运面前他怎么选都是错。
山月不知道那个害了虞小果爸爸妈妈的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很厉害很难对付的人。
他快死了,但临死前仍执着地挂念着朋友的事:“小果要报仇……他的仇报了吗?”
屠小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着眼泪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山月虚弱地笑了。
他想回家,小果想为父母报仇。他们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总算有一个孩子得偿所愿。
山月的意识模糊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仿佛闻到了春天里的花香,还有阳光和青草。他仿佛看到了那天妈妈身上穿着的白裙子。
“妈妈我在这里!”
小小的山月从花丛后面蹦出来,这一次他终于扑进妈妈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