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晚了，第二天起床就变得十分困难。

方唯安在奚沧催促三遍之后才起来，他必须得起，因为通常到第四遍就不是简单得叫他起床了。

而是听他叫..床。

方唯安的脸有点肿，懵懵坐在餐桌边上，抓起三明治往嘴里塞。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天最好提前一点上班。”奚沧正给吐司抹草莓酱，银质餐刀蹭在吐司表面，留下半扇均匀的红。

方唯安略微清醒，“为什么？”

“昨天台里紧急开会，说明年选秀节目的政策可能会变，大方向还是收紧，所以审查制度只会更严格，”奚沧把抹好果酱的吐司放到方唯安的餐盘里，“所以台里的意思是在年前加紧录完，让他们出道，省得明年政策变了，打个措手不及。”

方唯安反映了两秒，这才理清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傻愣愣地看向奚沧，“所以，我们之后都会很忙啦？”

奚沧抓着烤得焦脆的吐司，凝重颔首，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苍凉。

方唯安瘫到椅背上，“都忙，忙点好啊……”

.

等到了台里，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忙”。

想在年前赶完剩下三场的录制，对无论选手还是工作人员来说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一整个早上，桂桂老师召集团队开了三次会，一次会议确定一套妆容，桂桂教一遍，助手和学徒们跟着学一遍，学不会就挨骂，做错任何一步都是一顿骂。

方唯安的脑子里塞满了各式化妆品，各种型号的化妆刷，还有各种型号的卷发棒。除此之外，还要背下每个选手的肤质，记得他们的服装，在脑子里快速组合适合他们的妆容风格。

几个摄影棚紧急腾出空档给他们见缝插针地拍摄，选手们叫苦不迭，工作人员更是有苦没地方说。

到傍晚那阵，方唯安已经不记得自己一天到底都做过什么了，只记得自己抓着散粉刷到处跑，给很多选手定型妆容，然后定型头发，然后是熨衣服，擦鞋子……

他们忙了一天一夜，才发现只完成了最后一场淘汰赛的正式录制。

接下来还有两场积分赛和总决选，以及那期间大大小小的花絮与练习片段。

方唯安两眼一黑。

坐上奚沧的车的时候已经算是清晨了，好在六点多，天空仍是黑的。

方唯安一脸生无可恋地坐着，太累了，他甚至都没有困意。

“很累？”奚沧觑他一眼，“要不要明天请假？”

方唯安双眼放光，“可以吗？”

“可以。”奚沧握着方向盘，点了点头。

“还是算了吧，”没高兴多久，方唯安就放弃了，“我要是不去，其他人就更忙了，桂桂老师就要哭了。”

奚沧勾起唇角，“这么喜欢这个工作啊？”

“喜欢。”方唯安的食指指尖已经开始肿了，是这一天不停工作的证明。

可他还是很开心，他在做喜欢的事，接触那么多漂亮的人和物件，他感觉很充实。

节目录制的时间紧凑，末场淘汰赛在录制结束的三天后就正式上线，到第四天就是首场积分赛。

积分赛的场馆移回市内，一路上都是各家粉丝的应援海报与旗帜。

接近场馆的时候，他们的小巴车更是堵了小半个小时。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方唯安不由紧张起来。

桂桂老师隔他一个位置坐着，看他两眼放空，故意逗他。

“唯安今天想给谁化妆啊？”

方唯安笑笑，他没想过能负责任何选手的妆容。

比赛进行到这个阶段，必须要经验老道的化妆师上手，才能最大限度地突出各选手的优势，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曝光和讨论。

“那你去给奚沧化吧？”桂桂老师笑容暧昧，“你现在化得最好的就是奚沧了，你拿得准他的脸！”

方唯安有点动心，笑呵呵地点头，“好吧。”

坐在他身边的师姐笑得不行，“桂桂老师逗你呢。”

“啊？”

“奚沧的妆一般都是桂桂老师亲自化的，毕竟是这么大规模的曝光，他代表咱们台的脸面嘛……”师姐说。

“啊，”方唯安讷讷点头，“这样啊。”

“别灰心啦，你留下踏踏实实地学，总有一天可以给奚沧化妆的。”桂桂老师笑着安慰。

其实方唯安也没有多灰心，他只是个学徒，还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

他们的车在场馆前停稳，但统筹迟迟没有通知他们下车。

透过车窗往外看，场馆的几个入口已经都被选手的粉丝占领了，成群结队地喊着口号。

这其中还混杂着某个高人气淘汰选手的粉丝团，这群人抱着海报和横幅大声抗议，高呼节目有黑幕，让哥哥白白陪跑。

他们一直被堵在车上也跟这群人有关，场馆外的人越多，闹事的就越猖狂。

车头的对讲里传来导演的通知，所有工作人员撤回车里，再找别的方法进馆。

方唯安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辟出一条小道，选手们还有主持人都一点点往在路边待机的车上移动。

奚沧的个头很高，人群中尤为显眼，方唯安的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肩膀和脑袋，锁定在他身上。

等他们快要挪到路边时，方唯安突然听到人群里响起几声突兀的尖叫，随后尖叫声蔓延，往奚沧的那个方向流淌而去。

车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这阵异响，可探着头观察，只能看到穿着各色应援服的人群。



方唯安感到恐惧。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也是在录这档节目，不过保安根本没让艺人受到任何伤害，只是他在大惊小怪。

那这次呢？

来不及多想，方唯安跑到车头，让司机打开车门。

“干嘛啊？”司机有点不耐烦，本来堵在路上就难受。

“开门！”方唯安又说，后座的几个师姐纷纷起身，过来劝他冷静点。

方唯安坚持：“开门，拜托了。”

这次，司机终于开了门，方唯安跑下去。

所幸车辆都停在路边，跟粉丝群之间隔着一条隔离带，方唯安没费多大劲就跑到了奚沧的车尾。

只看到他上了车就行，方唯安想着，他可以就待在这儿，只要看到奚沧顺利上车了就行。

越来越接近了，方唯安看到奚沧在一对保安的护送下钻出人群，回过身朝呼喊着他的名字的粉丝招手。

有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错开保安的位置，朝奚沧奔去。

与此同时，方唯安也奔向奚沧……

额头那里热热的，他开始睁不开眼睛，奚沧的声音忽远忽近，叫着他的名字。

“方唯安……方唯安……”

方唯安用力眨眼，才发现睫毛上沾了什么，睁眼越来越困难，可还是没感觉到疼。

他大概真的很迟钝吧，痛觉都是迟钝的。

不过他真的很开心，这次他终于保护了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