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伊瑞恩爽快地答应了。
飞机上,伊瑞恩把一件厚厚的棉绒夹克扔给了凌彦。
“下飞机前记得穿上。”
“好。”凌彦憋不住好奇心,“能告诉我要见的是哪位大佬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伊瑞恩故作神秘道,“你也算认识的。”
凌彦心中有了几个猜测,估计就是在原作中Boss级别的存在吧。
·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苍茫山原,洁白无瑕。
某处隐蔽的地下洞穴。
巨大的圆形法阵外圈镌刻着神秘的符文密咒,内环放置着七个造型奇特的圆球形装置,胸前挂着透明奶嘴的婴儿端坐在法阵中央,周围是数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如同幽灵般沉默的黑影,他们身上散发的透明火炎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圆球形装置,使得七种不同属性的死气之炎在装置内永恒燃烧着,在幽暗的空间里折射出耀眼而生动的光彩。
“有贵客来了。”小婴儿突然说道。
带着岁月斑驳痕迹的厚重石门挺立在皑皑冰雪之中,门口的守卫和伊瑞恩简单交涉后便毕恭毕敬地放行,指引二人穿过黑暗的通道,来到一间会客室里。
“嘶——这个地方真的好冷!”
凌彦搂紧外套,刺骨的寒意令他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直到进入室内,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暖意。
“这里就是复仇者监狱吧!我们今天要见的是那个百慕达?!”凌彦觉得自己开始紧张了。
“嗯哼~”
伊瑞恩从柜子里抽出一包茶叶,在茶台边的方形矮凳盘腿坐下,捣鼓台面上的茶具,开始泡起茶来,随意得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监狱的环境并不好,连会客室里的光线都是昏暗的,狭小的窗户几乎被铁栏杆封死,陈旧的墙壁早已剥落掉漆。
空气突然裂了一条缝,两道人影自虚空中浮现,把本就精神紧绷的凌彦吓了好一大跳。
“伊瑞恩·斯佩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什么大忙人呢。”
站在耶卡肩膀上的小婴儿的嗓音与这座监狱一样带着森冷的气息,但似乎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让他听上去有了些许属于人类的生气。
“邀请了那么多次,终于肯大驾光临了。”
“……”
凌彦不知道自己听懂了没,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百慕达可是原作中的反派Boss之一,而且在原作结局——将「7的三次方」主导权从伽卡菲斯手中抢过来之后,地位或许堪比最大Boss伽卡菲斯了。
怎么听着百慕达的意思,自己的好友还敢在他面前“耍大牌”?
“你要是把监狱搬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我肯定愿意随时光临。”伊瑞恩神态自若。
“拙劣的借口。”百慕达从耶卡的肩膀跳下来,坐到伊瑞恩对面的位置,“这就是你在那个世界的朋友?”
虽然小婴儿整张脸连同眼睛都被厚厚的绷带裹住,但凌彦似乎能感觉到百慕达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是啊,带他来见见世面,”伊瑞恩笑道,“这里可是令所有人都畏惧的「传说中的监狱」的呀,如果不是犯下严重的罪行,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到了……”
“耶卡,带这位朋友参观一下吧。”百慕达说。
“啊?”凌彦悄悄地瞥了眼旁边的耶卡,那人绷带下露出的一只眼睛毫无生机,浑身散发着黑暗诡谲的气息,他顿时感到压力山大,“要不我还是和你呆在一起吧?”
“别怕呀,耶卡又不会吃了你。”伊瑞恩好笑道,“我们的复仇者大人们早就从良了,是吧,百慕达君?”
凌彦还想再次拒绝,肩膀却被人抓住,刹那间便瞬移到了一扇铁栅栏门前。
那就是夜之炎的瞬移能力吧,自己竟然有幸体验到了!
“请,凌彦先生。”
看着身旁公事公办的耶卡,凌彦欲哭无泪。
另一边,伊瑞恩在百慕达讳莫如深的视线中安逸地品着茶,惋惜道:“你们活死人的身体早就丧失人类的味觉了吧,失去享受美食的乐趣,真是一大憾事。”
“舍弃人类的一切,从死亡中获取超越人类的强大力量,这是吾等复仇者诞生的原因。”百慕达空灵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死亡仅仅可以摧毁肉|体,但吾等的信仰将永世长存。”
“哪怕以己身作为世界基石的容器,把灵魂囚禁于尸骨垒砌的高塔,这份黑暗中的秘密终将被时光掩埋,封尘于世界的尽头……”伊瑞恩眼底藏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这是你预想中的结局吗,百慕达?”
“呵,我可不想为这种遥远而未知的事情自寻烦恼。”百慕达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再说了,不管结局如何,你们斯佩多兄弟或许会在世界的尽头等着我们呢。”
“我和戴蒙?奇怪的措辞。”伊瑞恩微微蹙起眉头,心头隐约有股违和感,“与戴蒙能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特地邀请你过来?”百慕达饱含深意地说道。
“……”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关于你哥哥的。”
·
复仇者监狱实在是一个不宜久留之地,不单单是因为严寒的气候,还有监狱里充斥着酷刑的折磨和犯人们痛苦的呻吟,压抑得让人呼吸不过来,凌彦觉得自己再呆久一会儿可能都要发疯。
所幸伊瑞恩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二人在太阳落下之前回到了彭格列基地——用瞬移的方式,百慕达好心地送了他们一程。至于留在监狱外的私人飞机,伊瑞恩安排机长自行飞回去了。
晚餐时凌彦说起了今天参观复仇者监狱的经历。
“百慕达那家伙,自从五年前接管「7的三次方」之后,可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露面了。”外表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嗓音稚嫩清脆,黑溜溜的眼眸中却折射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时间过得真快,五年前那个时候,里包恩你的身体还是个小婴儿呢。”沢田纲吉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不过,百慕达不也和里包恩先生一样曾经是彩虹之子吗,为什么解咒之后他没有像您一样慢慢恢复原样呢?”笹川了平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自己刻意保持着婴儿的模样,想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吧。”里包恩说。
“曾经以为是敌人,没想到却成了世界的守护者啊。”山本武感叹道。
“但同时也可能成为世界的毁灭者……”狱寺隼人忧心道。
“尤尼的预言应该不会出错,那家伙会恪守职责的。”里包恩说,“是吧,伊瑞恩?”
被点到名的伊瑞恩却安静地沉默着,他双手交叠搁在面前的餐桌上,眼睛低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凌彦离伊瑞恩的座位最近,见后者半天没反应,他装模作样地用力干咳了几声,总算引起了伊瑞恩的注意。
“嗯?”回过神来的伊瑞恩抬起眼,对着里包恩点了点头,“不用太担心,他在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永远背负这份职责的觉悟。”
凌彦觉得有些奇怪,从复仇者监狱回来后好友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话也比之前少了许多,连饭后十代家族去基地内的会所小酌几杯这种以往不会拒绝的活动都不参与了。既然好友不去,本来就不爱喝酒的凌彦也不去了,他本想找伊瑞恩谈谈心,但一眨眼伊瑞恩就溜没影了,凌彦也只能随他去了。
今晚的星空极美,深蓝色的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很适合观星。
凌彦突然想起之前十代目带他参观城堡时告诉过他城堡B区的天台上有几架天文望远镜,和十代目打了声招呼后,便跟后勤人员拿到了钥匙,兴冲冲地过去了。
来到天台,果然有几架口径大小不一的天文望远镜,还有一副手持望远镜。
凌彦先试了口径最小的望远镜,也许之前有其他观星爱好者来过并调整过焦距,他看向目镜时发现镜中成像画面已经非常清晰。因为镜筒在他来之前角度朝向是偏下的,凌彦从镜中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公里开外的城堡大门入口,两名守卫正尽职地在门口巡视,连他俩手腕上的手表都清晰可见。
镜口右移,景象被斑驳的墙体完全挡住,再往右,镜中出现了一扇窗,透过窗子可以看出里面似乎是一间卧房,此时房间里没有人,床上用品是紫罗兰色调的,加上床边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看起来像是一名女性的房间。
额,感觉分分钟会侵犯别人隐私啊。
凌彦寻思着也许该和十代目说一下这事。
镜头继续右移,经过彭格列城堡后方的一座森林,凌彦本想继续移动镜头,但画面中突兀地闪过了两道人影。
“咦?”
他总觉得人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奇心驱使下,他把镜头移回去,看清了站在树林里的那两道人影。
那不是——伊瑞恩和D·斯佩多吗?
* * *
——“D·斯佩多已经很久没有向我索取夜之炎了。”
——“大约……从五年前开始……”
百慕达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一字一句在他心间震颤。
伊瑞恩握紧手机,等待接听的铃音在寂静的松林间萦回飘荡,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漫长得如亿万年般消耗着他的全部生命。
“瑞恩?”
终于,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情,在他心底划过一层涟漪。
“……”
“……瑞恩?怎么了?”戴蒙有些疑惑。
“D……”伊瑞恩闷闷地说,“我想见你。”
“嗯?原来是想我了?”戴蒙声音带上了笑意,“再等等,我保证很快就回去了。”
“我想见你。”伊瑞恩重复了一遍,缓慢地、认真而清晰地说道,“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
细碎的微风在树木间穿梭回荡,除了枯叶徐徐飘落的轻响外,森林里的一切过于静谧。
这样的静默非同寻常,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那或许是一个本该埋在深处独自腐烂的秘密。
虚空中破开一个漆黑的洞口,一道熟悉的人影自虫洞中踏出,身上燃着透明的火炎。
只是,那火炎的颜色过于纯粹了,是几乎不含一丝杂质的、纯度极高的、清澈的透明火炎,比以往伊瑞恩在戴蒙身上见到过的任何一次都更为纯净,纯净到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从他人处获取火炎的人身上。
那样纯粹的夜之炎,伊瑞恩迄今为止只在两个人身上见到过。除了百慕达,只剩那一个人。
然而那是一个被他深藏于心底、或许不该存在于现世的人。
“原来是这样……”
伊瑞恩抬起脸,星夜的清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沾满如雾的水汽。
“难怪你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在我面前使用夜之炎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夜夜被噩梦缠绕,梦境里有黑与白,鲜血的颜色,以及一个来自遥远未来的幻象,一个触摸就会消失的虚影。
他想起了在那双温柔复杂的蓝眼睛里停滞的时间,曾经对他抿嘴微笑的唇边,只剩下孤独和血泪。
梦魇从回忆里纠结生长,开出荆棘缠绕的花。
“你果然还是知道了。”戴蒙轻声叹息。
青年朝他走来,夜色中的轮廓与梦境里那个模糊的虚影渐渐重叠。
“为什么要瞒着我?”
心脏涌起连绵细密的疼意,伊瑞恩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我以为时间线重置,未来的那个「你」也会跟着消失……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自私地、卑劣地、心安理得地当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即使往事总是在不经意间沉浮,但他今后的生命那么漫长,他终究会将它们彻底遗忘。
“但是,我还是太天真了……”
看着弟弟泛红的眼角,戴蒙眉头微蹙,忧思凝结在他的眉心,他像触碰易碎品般小心地将伊瑞恩搂入怀中,轻轻地宽慰着。
“瑞恩,听我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的嗓音干涩而温柔,“无非是多了部分记忆而已……只是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发现现实与梦境是完全相反的……”
或许不止如此。
那些能唤回痛苦和忧伤时光的回忆曾经同样使他的内心充满煎熬,但因为有他爱的人在身边,时间变成了良药,每一天,他都恢复一点点,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终有一天,破碎的心脏将会痊愈,过去的梦魇将散作云烟。
“如果我们都能真正忘记就好了……”
伊瑞恩哽咽着抬起头,眼泪顺着泛红的眼角流下来,洇湿了眼尾的睫毛。
他多么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但这不过是自己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因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那时候他对他爱的人说过多少过分的话,做过多少伤害他的事,这才是他夜夜被梦魇纠缠的根源。他从来不敢仔细地去回想那一切,他想他此后余生都无法原谅那时候的自己。
“对不起,D,真的很对不起……”
如潮水般的巨大悲伤覆没过来,快要将他给灭顶。
然而单单一句对不起有用吗?要说多少句歉意的话语才能修补这一切?都过去那么久了,都远远地离开了,再也无法回到最初,沦为无法弥补的遗憾,他能做的只有以永生的愧疚进行自我的煎熬。
“别这样,瑞恩,我从来都不可能怪你……”
戴蒙动作轻柔地拭去伊瑞恩脸上的泪水,近在咫尺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弟弟的身影,毫不掩饰浓烈的爱意。
“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远胜于世间一切,包括我自己。”
“爱你早已成为我的信仰,我甘愿为你献上我的生命。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的时间早已停止。”
“所以,只要你最终回到「我」身边,只要你现在仍在我身边,「我们」所历经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家弟弟哭得更厉害了,那些眼泪比任何武器都有杀伤力,一滴一滴地撞在戴蒙心坎上。
“别哭,别哭……”戴蒙低头吻去自家弟弟脸颊上的泪珠,“唉,瑞恩,你哭起来真让我心疼……”他捧着伊瑞恩的脸,叹息道,“其实,每次看见你哭,我就更想欺负你了……”
“……”
伊瑞恩眼底浮现一丝浅笑,似乎把那份难过的情绪冲淡了些。
他踮起脚,双手主动攀上青年的肩膀,吻上青年的唇。
戴蒙愣了一瞬,随即加重了这个吻。
热烈的、失控般的唇齿交缠,带着至死方休的意味。
待两人呼吸不稳地分开后,伊瑞恩抬起头,用一双雾朦朦的蓝眼睛看着戴蒙。
“好啊。”他说。
“什么?”
“你现在就可以欺负我,戴蒙。”伊瑞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