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藤伏在地上颤抖不止,不敢一言。
陆恩君抬起精致美艳的脸容,目光锐利如蔷薇刺:“刘藤招认,是苏君担心皇后主子生下嫡女,才狠毒暗害了皇后主子,在皇后主子为太后上的香中动了手脚。”
咸安帝微微一顿,神情有几不可察的放松,旋即,她便恢复了往日理直气壮的高高在上,冰冷的目光移向苏君,苏君即刻跪下,道:“陛下,臣侍没有。”
然而,比这更多的申辩,他也说不出来了。
就如同刘藤不敢说出是咸安帝授意她找来强行致孕的药物一样,苏君也不能说出咸安帝来,这个黑锅,刘藤不愿独自背下,便拉了苏君下水,而苏君也只有咬牙闭口不言。
任荷茗相信,此时咸安帝的心中一定也疑窦丛生:苏君为了救苏家,强行令萧继后有孕,但是萧继后若真的生下一位皇女,有整支长安军站在她背后,苏君难道就真的能愿意?必定是打从这孩子在萧继后体内生根的那一日起,苏君便在惦记着将这个孩子拔除。
而苏君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他那副药原就是虎狼之药,为了让这个孩子生不下来、长不大。
所以苏君的否认,也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更重要的是,刘藤已经被陆恩君发现,攥在了手里,绝不能让陆恩君再逼问下去,问出是咸安帝授意刘藤找来强行令萧继后有孕的药物。
更何况,萧继后小产,咸安帝是愧疚的,这份愧疚于她来说是她不愿承受的折磨,如今有机会将这个错处怪在别人头上,怎不教她心甘情愿地信了几分。
陆恩君适时地呈上一份证供,道:“刘藤的证供在此,苏君给她的重赏也已经查获,还请陛下为皇后主持公道。”
人证物证俱全,没有必要拖延了。
“陛下。”苏君恳求地唤道。他从前是那般高贵华美,靠着强极一时的苏家,不染纤尘,他始终有他放不下的高傲。如今的他,岁月磋磨,年华逝去,如同一朵陈旧蒙尘的海棠绢花,濒临被腐化弃绝的命运。
咸安帝对着恩爱多年的男子并没有一丝怜惜,再不迟疑,淡淡道:“刘藤谋害皇嗣,着赐死。苏君…着封禁于移清宫中。”
苏君跪在地上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但他只是沉默地一拜,敛衣起身,转身离去。
在凝重的沉默中,咸安帝并不侧脸再看萧继后的神色,只是那修长白皙的手划过锦被,紧紧握住萧继后的手,萧继后也仅仅是沉默地由她握着,目光也不曾落在她身上。或许是为了弥补,咸安帝轻轻道:“本就要为父后戴孝,又出了这样的事,朕有些累了。皇后…要好好保养身体。宫中的事,朕看,恩君就很得力。往后就晋为贵君,协理六宫。”
她有意安抚,他们自然不必客气,恩贵君便拜倒谢恩。
咸安帝说罢,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去。出了这样的事,众君侍也不敢多留,皆跟随在她的身后告退。最终,坤宁宫中只剩下了任荷茗和恩贵君。
任荷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萧继后却轻轻抬手,招呼他过去。任荷茗坐在榻边,萧继后将手轻轻盖在他腹上,温柔地道:“差不多五个月了?会动了罢。”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般,任荷茗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他的手一下。
就那一下,萧继后便怔住,忽然就有眼泪从他眸中坠落:“我…一生杀人无数,满手血腥,怀着关关的时候,便总是担心,自己的杀孽是否会害了他,而她…也曾经犯下大错,辜负无数百姓。明明关关都生下来了。这个孩子却…”
广陵郡的百姓本就不是广陵郡王害死的。是咸安帝。或许因此,关关才活了下来,而这个孩子没有。可是这些话,眼下却不是说的时候。
广陵郡王身上背着的罪名是那样沉重,而咸安帝这些年来仅仅是萧继后知道的冤杀也是他所不能原谅的,这两个女人除却与他的情分不同,在他看来或许没有什么两样,而他的孩子们,就仅仅是他的孩子们而已、他是真心且平等地爱着他的每一个孩子的,如今教他如何不伤心。
任荷茗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轻轻道:“父后虽犯杀孽,可若不是父后,谁能庇佑幽云的军士和百姓?父后的杀孽,也是父后的功德,怎么会害了父后的孩子。”
也不知萧继后是否听进去了,只见他低下头,靠在任荷茗的肩上,轻轻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任荷茗轻轻点了点头,片刻,鼓起勇气,抬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背。他有些瘦了,除了分明的肌理,任荷茗还摸到了突出的骨,那钝钝的骨感却好似刺痛了他的手,他的心。
不多时,任荷茗肩头的衣裳便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