忬贵君在后宫中的盘根错节,的确是麻烦。
任荷茗点点头,道:“不过这消息就算忬贵君要刻意漏给皇贵君知道,也绝不能是在只有苏相知道的时候,否则母皇知道这其中是他的手笔,就算他将皇贵君拉下马去,他也无法如愿坐上皇后的位置,反而要便宜了惠贵君。”
任荷茗倒不忌惮和兴陵郡王说这个,她是定贤皇后闵氏的养女,又为定贤皇后守灵,早已算半个嫡女,只待来日正式记在定贤皇后膝下。薛钰并无意弃父另认,且就算她由皇贵君认为亲女,皇贵君再任继后,那也只是继后所养之女,并比不上薛镇尊贵。且无论如何,薛镇最不想的是惠贵君与忬贵君中的任何一人登上后位,除了这两位,皇贵君之外,再无人有能力坐住后位,后位亦不能空,最要紧的是,皇贵君在一日,薛钰就必定是长安军的首将,不会争夺皇位,故而,皇贵君是后位最合适的人选。在这件事上,薛镇与兰陵王府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薛镇微微一顿,道:“此事与燕支有关,朝中也早有猜测,今岁燕支还会再度攻打天门关,三日之内,母皇必定会告诉我,若是我能想法子打消母皇的疑心,想必这消息即刻便会传往边疆,到时候接触这消息的人便繁杂了,忬贵君若是有意要刺激皇贵君,便是当时了。”
任荷茗正思索,忽听得薛镇道:“今日事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任荷茗这时才想起来,忙问道:“镇姊是如何进来的?”
皇贵君受困,薛钰走时不放心任荷茗的安危,特意留下了一支萧氏暗卫,包括首领萧守。薛镇显然不是也不能走正门进来,那么她究竟是如何绕过萧氏暗卫的?
薛镇道:“这便是…多有冒犯之处了。”
…?
薛镇轻咳一声,解释道:“事关机要,我不能光明正大地来,但萧氏卫到底还是厉害,小五在京中时倒也罢了,如今她不在,更是将兰陵王府围得铁桶一般,就是飞过去只麻雀只怕也要捉下来看看母公,若要潜入王府争取时间与你谈话,只好让慎字卫装作鹰卫,在这府里放了点火。”
任荷茗惊了一跳,薛镇即刻道:“不必在意,火只在书房侧室,凡是重要东西,小五一向都有防火的措施,不会怎样。但若不如此,一则骗不过萧氏卫,二则此事事关燕支,小五正作战阵前,母皇若是怀疑小五,怕是会有危险,若是兰陵王府也一同遇袭,母皇亲自派人调查过,消了疑心,还能安稳些。不过很快,萧氏卫就该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回来找小茗。”
她说着,忽然道:“坏了。她们倒比预计的觉察更早。”
薛镇隐身在门柱后,方站好,任荷茗便听得外头微不可察的些许风声,旋即便是萧守道:“属下巡查不力,致使歹人在府中纵火,特来向王君请罪。”
任荷茗道:“火可灭了?”
“回王君的话,灭了。”
“可有伤着人?”
“回王君,不曾。”
“可烧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曾?”
“不曾。”
“没伤着人,没烧了要紧的东西就成。”任荷茗淡淡说道,“萧氏暗卫的规矩,我不懂,也不多嘴,你们往后多加小心就是了,当心莫要再出这样的事情,尤其千万不要出伤着人的事——可有查实,来的是什么人?”
“虽未抓到活口,但看这些人的行事武功,像是燕支的人。属下等不敢露出萧氏卫插手京城的行迹,这才不得已被她们闯入书房纵了火。”
任荷茗微微紧张,攥住浴桶道:“还请萧首领仔细再三查验,若是被看去了什么机密,恐伤了王主。”
萧守即刻道:“是。”说罢又问:“属下斗胆,敢问王君可安好?”
任荷茗捺住看向薛镇的反射,道:“我无事——沐浴的时间有些长了,有些许头晕,还请萧首领让诸位女卫退出去,唤小昙进来,扶我出去。”
任荷茗要出浴,萧氏暗卫自然都要退出去,不过青荇和紫苏犹在,且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肯定要守在任荷茗身边,任荷茗待薛镇自柱后走出,知道萧氏暗卫已经走远,连忙问道:“如今只怕兰陵王府围得更死,你如何出去?”
薛镇笑笑,道:“兰陵王府起火,京兆尹很快就会来,母皇说不定也会派血衣卫来探查,到时候各方人马一多,萧氏暗卫又不能光明正大地露面,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清楚不了——苦了你了,你今天怕是还要劳累的。”
任荷茗摇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对那位京兆尹虽然所知不多,但却知道她为人极有能力,只怕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围住王府,到时镇姊绝对逃不出去。”
薛镇微微一顿,却只是道:“那么,小茗待如何?”
任荷茗道:“我既然让萧首领去查小五的机密有无异状,萧氏暗卫一定不想让各方势力来得太快,但火势已大,必定已经引起京兆尹的注意,这会儿我若让人以来的是燕支细作为由去提醒朴家,让都护卫和京兆尹因治权之争拖延一会儿时间,她们必须得放行不可。”
说着,听见小昙的脚步声,他一进来了,薛镇即是捂住他口,他吓了一跳,好在素来聪慧又忠心,知道任荷茗沐浴时有女人闯入这样的事万万不可以宣扬出去,任荷茗解释道:“宫中出了事,兴陵郡王不得已来通知的。”
小昙连忙点头,道:“奴才明白。还请兴陵郡王背过身去,奴才伺候王君出浴。”
任荷茗连忙让小昙扶他出来,一面简单收拾着,一面道:“我这就将我的腰牌给镇姊,镇姊快些出府,我是王君,这院子她们不能轻易查,京兆尹和都护卫都与我家相熟,我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萧氏暗卫那边,我就让青荇报数,你不是与青荇相熟?你自己跟他说。”
薛镇垂着眼睛并不看他,微微笑道:“小茗说笑了。他是萧氏暗卫,我说话怎么能算。就算是曾有私交,总不能越过你与他的主仆之约。”
任荷茗瞧她一眼,道:“何种私交?”
薛镇举手行礼,道:“她苑之葩,岂敢觊觎。”
青荇与任荷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早成至密,若他真与谁有情,任荷茗自然希望对方明媒正娶,能对他情深意重,然而薛镇是兴陵郡王,也是薛钰所支持的来日的储君和皇帝,以青荇的身份,做个庶君、傧位都勉强,若说以兰陵王府撑腰要薛镇待他恩隆,兴陵郡王君亦是任荷茗的好友,他也不愿委屈了他。不在一起或许才是好事,但终究,这是她们自己的事。任荷茗只道:“礼法上辩得过去就行。”
薛镇笑笑,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