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帝原本对任泊峻搅和夺嫡之事有些不满,但看如今这般情况,还以为是任泊峻一直心存中立,是自己错怪了任泊峻,反而对任泊峻多了几分看重,还曾将任泊峻叫去,与她长谈这夺嫡之事,最终的结果,是任泊峻领会到咸安帝远无意放权,甚至希望任泊峻成为平衡的砝码,眼下郁陵王、兴陵郡王与阳陵郡王三人,一人掌管任泊峻就职的兵部,一人与薛钰交好,一人是任荷菱的妻君,咸安帝希望她们之中谁人势弱,便请任泊峻帮上一把,谁人势强,则压上一压,为此,还特意升了任泊峻为兵部尚辅。
任泊峻不得已保持了中立,却意外如愿高升,到如今,也觉得不坏。她收手于权斗,魏氏总算不必那么悬着心了,只是担心任荷菱若是产下阳陵郡王的长女,任泊峻的心思还会再变,毕竟任荷菱有孕之后,先前偃旗息鼓了一阵的姜侧侍复又在府中得意起来。
西院得意,东院也忙碌。
嫁为郡王正君是大事,便是昆山侯府这样的高门也必得小心准备,任荷茗正在整理父亲的嫁妆遗物之时,看见朱杏低着头进来,似乎很不快的样子,便拉着他关心地问:“怎么了?”
朱杏低低道:“奴才去府里点料子,孙管家说,朱云锦只剩十六匹了,一时半会儿无处凑去。”
任荷茗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想来眼中光彩明亮逼人,看得朱杏也是一躲。
朱云锦是大晋朝最为贵重的织物之一,不单是因为其色泽鲜艳明丽,有极美的云霞纹路,也因为其吉利的名称,传说太祖之父初时虽然颇受妻君鲁国侯宠爱,却始终无出,最终是午后穿着朱云锦和衣而卧之后忽有所感,召来医官后果真验出有孕,后来产下太祖皇帝,加之“朱云”谐音“助孕”,便在晋朝传开了,此后嫁娶之时,无论嫁妆彩礼,大多都以朱云锦讨个好彩头。任荷菱出嫁时,昆山侯府陪的就是十六匹。
侯府公子的嫁妆并没有明数,为的是留下一些周转的余地,侯府鼎盛的时候自然就多些,式微的时候自然就少些,就这还是明面上的,也不是不许父族强盛的私底下多陪些嫁妆,有时因妻家不同,嫁为正室与侧室之间的差别也有模糊。但任荷茗和任荷菱的婚嫁牵扯到了皇室,任荷菱只是嫁为阳陵郡王庶君,任荷茗是兰陵郡王正君,任荷茗的嫁妆没有道理也绝不能和任荷菱一般。
任荷茗心头火起,只是强自按住,冷冷道:“去告知主夫原委,请他到母亲那儿去。”
朱杏微微一顿,道:“是。”
任荷茗在任泊峻的书房外见到祝氏时,只见他穿着一袭素淡的丁香色衣裙,漆黑的发髻上只点缀着几支素银紫翡簪子。许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原因,他身量生得颇高,但许是因为久居后院,他又很清瘦,柔弱似风中的一支紫薇,轻吹即破的样子。他站在任泊峻的书房外,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裳,不时看向书房内,却并不敢直接进去——任荷茗走近,便听见姜侧侍在其中温言软语,想来祝氏便是为此踯躅不前。
他上前挽住祝氏,在祝氏略带惊慌的一瞥中扶着他走上前去,贴身伺候任泊峻的吴管家微微犹豫,任荷茗已淡淡道:“通报罢。”
吴管家向二人分别行过礼,即是叩门道:“侯主,兰陵郡王君驾至,并主夫求见。”
书房内安静片刻,即听任泊峻道:“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