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荷茗想想自己的画术,道:“那我怕是学不会了。”
薛钰只笑道:“你学不会,原是你天生丽质,不必依赖胭脂水粉,若不然,哪个男子化妆之术比易容之术差了多少么。”
任荷茗纵然心情不好,也还是微微笑了,又揶揄薛钰道:“那郡王又是为何如此精于胭脂水粉?”
薛钰并不在意他的促狭,只淡淡笑道:“精于胭脂水粉,原是擅长书画的缘故,擅长书画则是因为,我常画军事地形图,所谓一通百通,便是如此。其实我封地兰陵郡的许多地图便是我所画,幽云州的地图我更是画的最多,也画过宝陵、广陵一些我去过的地方,就连《善水经》的作者也曾向我借阅过我画下的各地地图。”
听到《善水经》与外祖母,任荷茗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些,又有些惊讶于薛钰还有这等书画上的才华,不由得双眸晶亮,薛钰见得如此,又刻意平淡地道:“我大概也猜得出你的想法,并非全不可行,只是…我实话同你说,即便我对自己的易容术有十足的自信,这般带你入宫终究还是冒险之举,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此事恐怕不是巧合,若真是背后有人操纵,事态必然瞬息万变,你聪明,带你去,胜机还大些。”
任荷茗微微蹙眉,道:“为何…这样说?”
薛钰手中笔轻轻沾一沾眉墨,小心为任荷茗改换眉型,淡淡道:“钥姊素来爱调风弄月不假,却也从来不曾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因她并不蠢钝,自知一无强盛的外祖为倚,二无得宠的父君作保,三无母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宠爱,又不是广陵郡王那般随意厮混也不会有人管束。虽然钥姊厌烦僖傧管教,与他有些疏远,偶尔也有些不耐,却未尝不体谅父傧在宫中谨小慎微的难处,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行差踏错。她应当知道,假如她去燚心楼被人发现,报至母皇处,她与僖傧便大祸临头了。然而她偏偏去了,还偏偏正好被朴家三少君赶上了,打起来的地方,更是当街。那背后之人既然下了这样的局,自然不会轻易容许你将此事大事化小。”
说着画完眉,收回手笑道:“哎,不想,我头一次为你画眉,竟是今日。”
任荷茗本在深思,闻此不由得嗔她一眼,但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是有人引她们两个去的?”
薛钰点头道:“不错,我猜,有人告诉三姐,有把握带她进燚心楼不被人发现,很有可能,还许了她与某位盛名的公子一叙,而朴三少君也应是被人引去珍铭居聚餐。而若是如此,便代表有人盯上了三姐和朴家。”
都护卫这一职,关乎京城安定,任何一位皇女与京城护卫军的结合都少不得有些危险,咸安帝之所以肯将朴慧质嫁给建陵郡王,也是因为她认为这个女儿难堪大任,更没有心思担当大任,反而是联合和牵制朴家的极好棋子,这大约也是建陵郡王之所以如此烦恼的原因之一——她堂堂皇女,却被自己的母皇视作废物,当成了联姻的棋子。
但是显然有人不希望咸安帝通过建陵郡王顺利地和朴家建立联盟,这是一个确信建陵郡王和朴家不会站在她一方的人,一个认为自己可能会需要京城护卫军的人——一个有心造反的皇女。
任荷茗知道薛钰大抵和他想到了一处,因为她只是淡淡地说:“不是我。”
任荷茗定定想一想,道:“既然如此凶险,求陛下开恩减轻处罚必定是无用的,我想,也只有请僖傧和慧质哥哥同劝咸安帝秉公处置,僖傧必定不希望此事交到宗人府处置,一则处罚更重,二则也折断建陵郡王的来日,而慧质哥哥必要保下他三姐姐,两相平衡,或许陛下可以网开一面。”
薛钰微微点头,道:“许僖傧虽胆小怕事,亦难说有什么胸怀眼界,但能在宫中生存多年,成为皇女生父,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至于朴氏那头,还需你仔细交代。”
说着她放下手中易容的工具,叹道:“画好了。哎。阿茗原本的脸要好看得多。”
任荷茗看看镜中,是一张平平无奇、清隽而略带英气的脸,薛钰笑着引他出去,恰巧与等在门外的青年打了个照面,一瞧,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若非那青年的双眼比任荷茗更多些平寂和杀气,实在是看不出差别的。
他向任荷茗行一礼,道:“奴才萧氏青荇,见过郡王君。”
“你说得不错。”薛钰轻轻贴近任荷茗的耳边说道,“易容无法改变的,是眼睛。所以你进宫以后一定要小心,太聪明的人,不要让她看见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