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任蕴琭道:“那么,还请恩傧主子与五殿下给蕴琭几日时间,让蕴琭说服母亲。”
任荷茗闻言垂首不语,只是紧紧掐着袖口。他明白阿姐生性谨慎,说要这几日时间,不单是要说服任泊峻,也是要查验五皇女为人,更要细细思索其中关节,非得心中有数才肯真正嫁了自己唯一的弟弟。
薛钰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说罢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搁下手中茶盏,道,“既已谈妥,凌光告辞。”
任蕴琭目光在茶盏上微微一停,起身拱手为礼,任荷茗则忽然道:“阿姐,上次在会宁宫中,我曾受凌光照拂,不如阿姐留步,让我送凌光出府罢。”
薛钰眉梢微微一动,瞧着任荷茗并不说话。
任蕴琭应道:“也好。只是仍要委屈尚宫从偏门走,免得让不相干的人瞧见,生出是非。”
薛钰道:“自然。”
任荷茗于是起身,抬一抬手,示意薛钰往东边小道走,薛钰微微点头作礼,跟在他身后半步处。走出去一段,任荷茗瞧着任蕴琭看不见了,忙对小昙说:“忘了忘了,阿姐给我买的糕点要凉了,你快回院子里给我温上。”
小昙有些莫名其妙,道:“公子?”
任荷茗轻轻推他一把:“快去!难得阿姐买到,我送完尚宫回去便吃。”
理论上讲,尚宫是宫女,倒也不忌讳与任荷茗独处,小昙虽然觉得奇怪,但任荷茗既然这样催,他也只好去了。
薛钰看着任荷茗赶走了小昙之后转身就走,忙快走两步追上来,浅浅笑道:“你爱吃糕点?”
任荷茗道:“传闻不是说五殿下寡言少语,不善言辞么?”
她一笑,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小王自觉与茗公子投契,才敢这般絮絮叨叨。不过小王自以为这易容之术也算有所小成,倒是被茗公子一眼看穿。”
“面貌虽看不出,可眼睛却骗不了人。”任荷茗紧张得手指都要将袖口捏破,只藏在身侧不肯教她知道,面上照旧是云淡风轻,“阿姐也不过是从未见过五殿下罢了,来日若是五殿下以本来面目相见,阿姐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到时候阿姐就知道,五殿下今日竟诓了她,大摇大摆地上门来了。”
薛钰眼波莹动,笑道:“也不算诓她。凌光是小王的字,只不过少为人知罢了,小王是恩傧之女,自然也算是恩傧身边的人,且小王从未说过小王不是兰陵郡王,不过是没有说过小王是兰陵郡王罢了。更何况,小王是真心实意要来提亲,至于公子愿意送小王一程,那是公子自己提出,小王是万万不敢提这般登徒女的要求的。”
任荷茗听她讲到提亲的事情,脸色微红,却还是正色道:“你当真要娶我做正君。”
薛钰亦正色道:“是。”
任荷茗道:“那我要你允我一件事。”
薛钰停了步子,道:“请说。”
“我父亲不得母亲欢心,郁郁而终,此后我与阿姐相依为命,想必你也知道,”任荷茗垂首摆弄披风的系带,淡淡说道,“及笄取字之时我曾在父亲灵前发誓,若他在天有灵,绝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倘若有一日,你真心爱上他人,这正君的位子我便不要了,我只要你与我和离,许我另聘婚嫁。若不和离,我便不许旁人压在我头上。”
月色之下,少年脸颊犹带微红,微垂着脸儿,情态若初绽粉荷,清艳动人,本应说些海誓山盟才是,出口却是这般冷冰冰的话语。
薛钰闻言笑了,神色却极认真:“本朝男子,即便是和离也极难另聘婚嫁,小王肤浅,还以为公子会要求小王立公子之女为世女。”
任荷茗道:“若你我相看两厌,那世女之位坐得了一时,也坐不了一世。更何况,我若有女,必悉心教导,教她懂得仁德忠恕的君女之道,倘有大才,自然可为世女,便是不为世女又如何,照样是这天下的栋梁。”
薛钰闻任荷茗此言,正色立定,端然拱手为礼道:“公子高义,是小王以狭隘揣测公子了。”
说话间,东偏门已近在眼前,薛钰忽而轻轻一笑,负手闲适地走过任荷茗身边,昂首向他笑道:“素来两相生情,总是女子薄情,男子被情爱冲昏头脑,既然眼下茗公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便由小王来做个美梦:小王觉得,公子与小王必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