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傧瞧出任荷茗的沉默,伸手轻轻握一握任荷茗的手,忽然道:“时辰不早了,说了这许久的话,本宫都乏了,你们两个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茗儿的礼是本宫提早就备下的,只是不知道他这兄长也来。任大公子,不如叫墨叶带着你到本宫库里头随便挑一样,也算是见面礼。”
任荷菱并不拒绝,谢恩下去,任荷茗也辞别了梅贵傧,要跟着墨枝出去,墨枝带着任荷茗走了几步,忽将任荷茗拉到一旁树后,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见那屏风后走出个年轻女子,眉目妙朗,穿的是素纱泼墨山水衣衫、雪白貂裘,虽然瞧着素得有些过了头,却也很是风流潇洒,想必就是建陵郡王。她向梅贵傧行了一礼,落座在许僖傧身旁,许僖傧牵住她,温声道:“那任家的嫡公子你瞧见了罢,觉得如何?茗公子性子活泼,父傧瞧着很好。”
建陵郡王一仰首道:“穿红着绿,俗气得紧。”
眼下已是将春,天气回暖,听得此话,任荷茗却觉得仿佛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僵在原地,连手指都抬不动一根。
许僖傧慌忙一拉建陵郡王,道:“钥儿!”
建陵郡王一挣,凉凉道:“父傧何必勉强,那茗公子兰陵生长,拔不去的乡野气,瞧着还不如我府里的司画识大体,还是侯府的嫡出呢,却不如那庶出的菱公子风雅温婉,又贤淑纯孝。”
梅贵傧将手中茶盏清脆搁在盘中,凉凉道:“我等与建陵郡王相比确都是俗人,想来是我们茗儿没有福气高攀了。”
许僖傧急急道:“贵傧主子,是钥儿不懂事…”
梅贵傧淡淡截住他的话道:“此事原就是相看,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也不必结怨,僖傧不必在意。墨池,送客。”
树后,任荷茗抿唇不语。
许僖傧虽然态度客气,最初要见任荷菱便是知道昆山侯府嫡庶不和,想要看看到底哪位公子更好些,谈话间的容许,便瞧得出他更属意任荷菱,便是最后替建陵郡王道歉,也只字不提任荷茗,实际上也还是更喜欢任荷菱的意思,殊不知任荷菱大约早已定下了要入阳陵郡王府,只是想搅黄任荷茗的相看罢了。
旁人的事是旁人的事,但任荷茗一想到阿姐的辛苦打算落空,心上便像是结了一层冷腻腻的冰,墨枝见他沉默,伸手轻轻扶住他手臂,轻声道:“这不过是没有缘分,茗公子不必往心里去。奴才送您出宫去。”
任荷茗只点一点头,道:“劳烦你代我再谢一谢贵傧相助之恩。”
他离了从玉宫,沿着出宫的路漫不经心地在宫中走着,心中一片散乱。
他明白人生在世,便是化身金银,也未必能得人人喜欢,他与建陵郡王之间连一面之缘也算不上,建陵郡王对任荷茗的看法如何,任荷茗并不在意,更何况他对她的看法不愿苟同,如此便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伤人之处。只是建陵郡王不喜欢他,不愿意以他为正君,便白费了阿姐的一番心思,更不能使他对阿姐有所助益。
在他看来,任蕴琭是真正有才德的人,他虽然相信任蕴琭凭自己也能挣出功名,可昆山侯是她应得的爵位,单凭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封侯,若没有这个侯位搭台,她的抱负不知道何日才能施展,因此他才想为她争一争。
只是这争,大约并不能再在建陵郡王处使劲,倒不仅仅是建陵郡王不喜欢任荷茗的缘故,任荷茗也并不喜欢建陵郡王,就算任荷茗使些手段,让建陵郡王对他生情,以建陵郡王这样的眼界心性,也难帮得上任蕴琭的忙。这般想来,只觉得前路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此走着,忽然听见前头击掌,是御驾来临警示退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