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诚早早地来学校接走了苏一辰,九点钟医院一开门他便急着取号,让苏一辰顺利成为今天耳鼻喉科的第一位就诊人。
“哥,又麻烦你了,”苏一辰今早醒来就发现右耳的疼痛加强了,头也晕晕的,用棉签轻轻沾一下甚至还有血,“你吃早饭了吗?”
苏诚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说的什么话,哪里麻烦了,倒是你耳朵不舒服好几天了,怎么一直不跟我讲?”
“我觉得不是啥大事……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苏一辰越说声音越弱,因为他看苏诚表情,知道他哥现在有点生气。
好在他是第一个,很快就被叫进了诊室,苏诚特地挂的专家号,是一个37岁的女医生,姓张,面容很和善,二人一进来,她就笑着让他们坐,“苏一辰是哪位?来,坐这,怎么啦?”
苏一辰从小到大都怕看医生,因为每次生病,都会被爸妈骂。
说他不省心、平时不听话、非要和父母对着干,所以才会生病,一生病就又费时间又费钱,害的别人陪他折腾。
大多时候都是一边吃药挂水,一边听着爸妈的教训,久而久之,只要是能自己抗过去的病,他就绝对不会踏进医院半步。
所以刚才看到哥哥的表情,他担心自己又成了那个累赘,耽误了哥哥的事。
见面前这位患者没反应,张医生又问了一遍,“哪里不舒服呀?”
“啊,张医生,我、我耳朵有些不舒服,”苏一辰回过神,他在椅子上坐好,尽量说得流畅清晰,“就是从这周末开始,我右耳感觉像蒙了一层东西,听声音听不清楚,还伴有刺痛,今天早上棉签沾了一下,好像出血了,这几天没有被重物撞击也没有摔到耳朵。”
苏一辰语速有些快,因为他想要一次性说完,加快进程节省时间。
张医生也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怎么遇到过如此配合且逻辑清晰的患者了,她冲苏一辰笑了笑,语气像哄孩子一样:“不急哦,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这个音量能听清吗?”
“好、好的,可以听清。”
“最近有坐飞机吗?”
“没有。”
“这段时间熬夜吗?”
“十一点…半这样睡,早上五点五十起,算…熬夜吗?”
张医生猜这位患者应该是个辛苦的高中生,“睡眠时间偏短,可以早点睡。”
她又问:“周末掏耳朵了吗?”
“没。”
“那有没有很用力的擤鼻涕?”
苏一辰一直有鼻炎,但这短时间都没怎么犯,他回忆了一下,道:“没。”
张医生在电脑上把症状输入进病例,她推了推眼镜,问:“没有被重物撞击……那有没有受到过强大的外力冲击?就是不一定是物体,可能是人为,比如被扇耳光或者拳头打到。”
听及此,苏诚和苏一辰都皱起了眉,苏一辰瞥了一眼他哥的脸色,道:“周末被我爸扇了两耳光……”
张医生继续在电脑上打字,没有显现出或惊讶或好奇的多余表情,态度也和刚才毫无区别,这让苏一辰心安。
随后医生拉过设备,打开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苏一辰的右耳。
“鼓膜受损了啊,”她看完,又把设备放好,“好在受损面积不算大,先尝试自愈,然后还有些红肿发炎,我给你开一些消炎药和滴耳液。”
张医生微微皱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你最近洗澡是不是根本没注意?炎症有些严重了,洗头的时候耳朵进水吧?千万不能沾水了啊!”
“这段时间不要坐飞机、禁止擤鼻涕、一定要做好耳朵的防水,避免剧烈运动。”
苏一辰坐在那乖乖地点头,医生说一个点他就“嗯”一声。
张医生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虽然面上不显露,但她听到“被我爸扇了两耳光”的时候,心里还是心疼的,毕竟这孩子看上去那么乖。
她主动问:“学校平时跑操吗?别跑了啊,我给你病历上写了,到时候给你们老师看。”
“好、好的,谢谢张医生。”
苏诚一直没说话,但给人感觉他周身气压越来越低,苏一辰没忍住又瞟了他一眼。
张医生见苏一辰身边这人一直不说话,又一脸严肃的样子,而且苏一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还时不时瞟他一眼,虽然这人看上去很年轻,但张医生不得不怀疑这位是不是患者的父亲。
说不定是哥哥呢?或者别的亲戚?但患者看上去很“怕”他,应该是父亲吧?
毕竟两耳光把孩子扇到鼓膜穿孔,谁能不怕?
张医生看看苏一辰又看看苏诚,最终还是转向苏诚,语重心长道:“这位……家长,不管孩子有多调皮,都要注意一下教育方式,这段时间一定不可以再让他的耳朵受到损伤了,不然真的耳聋了,后悔都来不及。”
张医生说出来第一句的时候,苏一辰就知道张医生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看到哥哥也愣住了并且表情越来越精彩,死死咬着嘴才没笑出声。
直到张医生交代完,苏一辰才道:“那个…张医生,这是我哥。”
苏诚尴尬地点点头,“对,对。”
“啊,我就说父亲怎么会这么年轻,”张医生拉起苏诚的手拍了拍,“嗨呀,不好意思,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弟弟看起来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家庭关系还是得处理好。”
苏诚握住了医生的手,笑得温文尔雅,“没关系,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苏一辰悄悄红了眼眶,他也道:“谢谢张医生。”
二人拿着病例出了诊室,又去缴费拿药,苏诚看着病例上的字和图片,嘴抿成了一条线。
苏一辰很少见过苏诚这副模样,试探着问:“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苏诚坦然地应下。
“对不起哥,我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苏一辰二话不说先认错,“还有就是…今天我是不是…耽误了你不少事……”
苏诚闻言将病例收好,转头认真看着苏一辰,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生你的气——虽然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件事确实让我有点生气,但你不需要因为这个跟我道歉,”苏诚有些头疼,他轻轻摁着自己的太阳穴,“而且,你也没有耽误我的事,我从来不会把你当作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