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姚令喜语带松快,再下一令:“你立刻带人将这厅堂围住,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末将领命!”
抱拳一送,程千户巍然耸立,一个眼神,麾下侍卫立刻散开,里里外外,结结实实围住!
“什么?”
“怎么回事!”
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官员们跪不住,也轻易不敢起身,全都望向姚令喜——
“殿下?”
“殿下何以如此?”
“殿下——这是要圈禁我等?”
“政务纷繁紧迫,正是忙乱之际,殿下何故如此!!”
“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无故扣押朝臣!”
“章大人!”
除了姚闻善等东宫属官,群臣轰然倒向章栽月——“章大人,宁国公主肆意妄为,先是杖杀朝廷命官,现在又企图圈禁我等,您就听之任之,也不管管吗?!”
“殿下行事,何时轮得到我来置喙。”
静默许久的章栽月,徐徐起身,傲然睥睨,“只是,倘若我来处置,必不会像殿下那般,心慈手软——”
话音未落,众臣错愕怔愣,彷如霎那霜冻结冰,全部痴愣愣定住。
“公主仁慈,只修剪枯枝残叶,但是我不一样。”章栽月负手身后,“我大抵,是要从枝节处斩断祸根。此番塌天之祸,区区一个司门郎中,纵使有错,又能搅得动多少风雨,诸位,都心里有数吧。”
一席话,冷冰冰落地。
朝臣瞠目结舌,只道是章大人娶了宁国公主,这是要夫妻同心,把他们往死里逼。日后不只见宁国公主如见太子,只怕是还要如见中书令大人了!
堂内悄寂,徐徐转为死寂。
“是以,”姚令喜拿回话语权:“在河源军捷报传回之前,就委屈诸位,暂居此间。”
“可是我等在此——”御史大夫言辞恳切:“朝廷政务又当如何?殿下无非是想困住幕后黑手,力保谢氏一行,但如此因噎废食,眼前困局难道就寄望于谢氏一人吗?”
“宣政殿自有太子殿下坐镇,另外,”姚令喜冷冷嘲讽:“不是还有你们的章大人么?章大人执掌中书,自主封驳,下钳六部,本宫瞧着,有他一人足矣,还请各位交出佩囊印绶——”
转过头,她看着章栽月:“以便章大人回朝,签印符牒,经纬上下。”
话毕,她也不等章栽月和众人反应,只暗暗给姚闻善一个不要妄动的手势,便唤丹歌推她去谢四那处。
车轮隆隆转向,一切都该各行其是,可好死不死的,吏部尚书又冒出来接话——
“若能力保河源军制胜,臣等不惧被囚。章大人回朝辅政,下官亦心悦诚服,而今章大人娶了殿下,与太子殿下已是姻亲,必定忠于朝廷,绝非幕后黑——”
“郑尚书!”姚令喜冷然打断,背对众人的声音霸气外露:“你说这话,是否唯恐天下不乱?难道中书令不娶我姚氏女,就不忠于朝廷,不忠于陛下,不忠于太子殿下了?”
“通!通通通!”
撞击声震天响!
一句话得罪俩,郑尚书叩首如丧考妣——“下官失言!下官惶恐!求殿下责罚!求章大人宽宏!”
“通通通!”额头起落间,血花四溅。
“下官失言!下官惶恐!求殿下责罚!求章大人宽宏!”
“郑大人不必如此。”姚令喜敲了敲座椅扶手,丹歌当即推小车转向,上前将人扶起,山奈也在谢四的眼神授意下,前去施药止血。
一时间,堂内众臣跪伏如鸡子,悄悄寂寂,再也不闻人声。
现在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姚令喜环视一周,暗暗作想:拜郑尚书所赐,我或可逼问一嘴狗男人娶我的意图,最好再让他当众对东宫表表忠心,哪怕他日后有不臣之心,今日许诺也多少是个负累!
帷帽静静转向,纱帷两端,隔着姚令喜和章栽月两张面孔。
“章大人。”姚令喜慢声慢气,唤他。
“下官在。”章栽月缓缓应声,抬眸迟重,似乎有些心神迷荡。
隔纱相对,姚令喜瞧出他走神,猛然间想起情势危急,幕后黑手或许正亲眼瞧着,当下最要紧是帝国上下勠力同心,狗男人站太子阵营,对敌人来说,绝对是个巨大威慑,岂可为了一己之私,与他撕破脸?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
心里好一顿计较,她终于是正襟危坐,语重心长:“本宫瞧着,诸位大人,心不定啊。章大人,你位居百官之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本宫身为你的妻室,流言蜚语,猜忌怀疑,我替你挡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须知贵不期骄,傲不可长,还须你兢兢业业,做出个表率,届时,蜚短流长,自然就不攻自破。”
一席话毕,堂内鸦雀无声。
姚闻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小妹好毒的嘴!
这当真是我宣平侯府季女,我姚闻善的幼妹吗?怎么三言两语,就把权倾朝野的妹夫,说得如同只是她的附庸一般!还有妹夫,怎的一语不发,莫非是被小妹镇住了?
他真想拧一把大腿,确认眼前景象,却听得门下侍中龇牙咧嘴,已然是啮指确认过了。两人侧目相对,侍中大竖拇指,眼里精光四溢。
与他们一样,群臣心里头,就没有一个不犯嘀咕,尽皆投目去看章栽月。
章栽月此刻,正眯着眼,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地,倾身侧向姚令喜,却无论如何,将她看不分明。
“好了。”姚令喜也无所属章栽月在愣什么神,缘何不回话,只道是:“我还有事要交代谢公子,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好。”鬼使神差地,章栽月应声点头,反应过来的瞬间,自己都吃了一惊,随即笑道:“脏活累活尽管交予我,为夫愿为四娘善后。”
“噗嗤!”
姑爷这语气,太宠了吧。丹歌憨憨没憋住笑。
整场热闹下来,姑爷与小姐不仅默契十足,还始终站在小姐这端,维护撑腰,纵她为所欲为,连贬低自己都不介怀,完了还给善后。
普天之下,也就姑爷有这份能耐——将天下大事如小玩意儿般,放手小姐耍弄。而小姐平生所学,也须有姑爷庇护,才能如是这般——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来!
果然,老天爷顾惜小姐,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倘若嫁去东宫,只会沦为后宫怨妇,裹足妇人堆里,讨男人脸色过活。
谢公子就更不成了,难道带小姐流浪江湖吗?
只有在姑爷身边,小姐才能恣意快活,光芒万丈,他们俩才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美滋滋推着姚令喜,越过跪成花团的锦绣朝臣,不情不愿地,停到谢四跟前。
“谢公子,”帷帽微斜,姚令喜薄唇微启,发出邀约:“请随我来。”
“是。”
谢四些些颔首,跟在她身侧。
正与门下侍中耳语的詹事,立马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