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补什么?怎的,我抢了四哥,便亏欠楚家姑娘吗?”姚令喜勾唇冷笑,“就算她有个三长两短,也该是文昌庙那俩孽障抵命。正所谓亲疏有别,四哥为我不顾一切,好处我尽得了,断不会为个陌生人,强迫于他。”
话到此处,姚令喜移目丹歌,忽觉一觉醒来,丹歌好似换了个人,阴阴沉沉,人都不活泛了,还张口闭口姑爷,喊得极顺嘴,跟那个操刀要攮死章栽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更何况,丹歌从来都是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哪儿会为个不相干的人,与她据理相争?
姚令喜不禁皱起眉头,却见极其罕见地,丹歌居然摇着头,在唉声叹气:
“理是这个理,小姐说得也对。只是姑爷听闻此事,很是叹息了一阵,说不愿你因此沾染上旁人因果,横遭怨恨。”
说到“遭怨恨”三个字,她还刻意高声,指望谢四亲耳听见。
这点小心思,姚令喜心里明镜似的,立即想到章栽月母亲的话——“他就是个妖精,惯会蛊惑人。”
果真如此。她心下了然,是章栽月在背后捣鬼,一句话状似担心,实则如同诅咒般,把她和四哥架在火上烤,难怪会搅得丹歌心神不宁。
什么破伎俩也敢我身上使,未免太看不起人。她嗤笑一声,“丹歌,你听清楚了。”
“嗯?”
“我方才已经请老爷子去求章栽月,”顿了顿,姚令喜继续道:“日后楚家姑娘得治与否,怨恨谁也罢,只与章栽月有干系,我姚令喜,概不负责。”
“可是姑爷与你,”丹歌抿紧唇,“总归是夫妻不是。”
“不是噢。”姚令喜嫣然展颜,抛出一个关键问题:“章栽月手书的放妻书,现在何处?”
“在国公府,妆奁匣子的镜子后头,隐蔽收着。”
“好。待我回去签书、落手纹,遍告宗亲,便与他再无瓜葛!”
姚令喜心情大好,如何离开章栽月,甚至逼迫他为自己和四哥的婚事出力,也都一并想好了。
“小姐你——你要同姑爷和离?!”
可怜丹歌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阻止:“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你听我说,姑爷待你极好——”
“嘘。”姚令喜摆手制止。
关于章栽月的事儿,她一句都不想听,一个字也不会信,现在的她,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四哥。
还有她单方面认定的,时隔六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毕竟,四哥为她更衣在先,继而竟肯在她的卧房里,倚她的床栏入眠,这在从前,简直不敢想象。
上一次看见四哥睡脸,还是那晚。
指尖卷着青丝几缕,姚令喜的思绪,一下窜回那个中秋月圆夜。
佳节欢聚,皇后娘娘难得放她回侯府团圆,她却拿隔壁桌的谢四佐酒,一盏又一盏,直喝得头昏眼花。
到了后半夜,她抱盂吐得稀里哗啦,真醒里头掺着假醉,跑去摇醒谢四,捧他的脸,一股脑说了多少臊人的话,连她自己都记不清。
唯一的印象,是当时四哥一臂抵在她左肩,任她张牙舞爪,到最后也没近得身。
待她闹够了,没话说了,直勾勾盯着人不肯回房的时候,谢四也就说了一句:“丫头,你还未及笄,别急。”
姚令喜依稀记得,他说那话的时候,面上微有笑意,并非铁石心肠的拒绝。
可是次日,四哥却突然不告而别,离京一走就是五年。她以为是自己把四哥吓走,也确信四哥终究对自己没有半点情意,悔恨消沉了许久。
直到他去年回来的时候,姚令喜已经很明白,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不得主,她的兄长爹娘,都做不得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后娘娘划定的范围内,为放在心底的人,尽力谋划,保他一世顺遂。
她的四哥。
要繁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也要安宁,载德载福,永锡不匮。
妹妹就妹妹,小五就小五,各自安好也是福气。
若不是章栽月横插一脚,你还要藏多久呢?姚令喜忍不住抚摸他头上的青玉竹节簪,正欲松了他发髻,让他好生歇息,谢四却突然睁眼,捉住她手腕,看向外头——
“有人来了。”
“是姑爷回来了吧。”丹歌笑眯眯展臂做请,“还请谢公子离卧榻远些,以免姑爷——”
“不是他。”
谢四细细又听一阵,半睁的眼突然张开,脸色一瞬就不好了。
这一变脸,着实惊呆了姚令喜,悄悄寂寂地不敢出声。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让四哥露出忌惮又烦躁的表情。
与此同时,前往天医馆的楚老爷子身边,年轻男人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兴奋——
“章大人真是玉楼神人,半个月前就告诉我,只要您去求姚令喜,她必定让您去见他。”
“是啊,终于可以见见章大人,得让他快点拿个主意出来,否则楠姑娘就当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