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程已经失去跟他说话的力气，只是低头听着，小舅永远不会懂他不想搬家的原因。

“你有地方可去吗？朋友？其他亲戚？”明桀神情凝重地问。

庄程沉默了一会儿，拨通了秦勇电话，明桀皱了皱眉头，但没说话。

秦勇没接电话，这是几乎没发生过的事情，却偏偏是今天。秦勇说什么时候过去都会有个房间给他，但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电话打不通。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明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明桀心碎。他从未有与人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的打算，他追求庄程只是为了报复，计划里没有同居一环。可是此刻，他被一股冲动控制，脱口而出，“要不，来我家住几天？”

庄程没有说不。

明桀现代风格的公寓，与庄程的老宅判若两样。明亮、简洁、没有多余的情感痕迹。

“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明桀递给他一套干净的居家服。

庄程机械般地接过，进了浴室。水声哗哗，却听不到任何啜泣。等庄程出来时，明桀已经换上干净的床单。

明桀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他让庄程住进他家有什么打算？他只是想报复庄程而已，需要这么暴露自己的私人空间吗？但是他现在在给他换床单。

“你今晚先在我床上睡，明天我去给你买张新床。”明桀完全可以以没有多余的床为由一起睡，但他不打算趁人之危，“到时你就睡另一个房间。”

庄程有点意外，但没有回应。

躺在明桀的床上时，收到秦勇的信息：抱歉刚才有事在忙。我这两天尽快帮你找房子，保证五一前能搬进去。

庄程隐约觉得秦勇对他的态度变了，不是打电话过来，而只是回了条信息。也许他以前太依赖秦勇对他的照顾了。

虽然被套床单是新换的，但仍能闻到明桀洗衣液的味道，这让他感到温暖的同时又燥热难安。他突然好想与人肌肤相亲，想要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有欲望。

人因为什么活着？孤伶伶地活着有什么意义？他不敢承认自己在火场时，强烈地想要冲进去和房子一起消逝。不行，他不能任由自己这样想下去。

庄程打开房门，看到明桀在沙发上已经盖好被子。

“需要什么吗？”明桀看到他连忙坐起来。

（需要你！）

庄程走到沙发旁，眼睛直视着明桀，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然后推倒明桀，强硬地吻上他的唇。

明桀对这完全意料不到的发展瞬间僵住，庄程竟然主动吻他，而且那么霸道。是对他动心，还是有别的原因？

明桀本能地双手抱紧庄程，反客为主把他压于身下，双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指尖接触肌肤的触感让庄程颤抖不已，男人的触感和女人不同，但肌肤相亲的满足并没有不同，他从想到自己会接受得这么快。他想要眼前这个男人。

他还有蓬勃的生命力，他还没死，不会轻易被打倒。确认了这点，他的泪水突然决堤。隐忍了一晚上的泪水。

一股咸咸的湿润的眼泪滑落至嘴角，明桀停下来，才发现庄程哭得泪眼汪汪。心中顿时对自己不齿：我在做什么？对一个伤心欲绝的人趁虚而入。

“不要停，今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让我没空去想今晚的事。”庄程一边流泪一边凑上来想吻他。

他果然只是想用身体的满足转换心灵的痛苦。

“不。”明桀坚定地摇摇头，爬起来，“你得去接受这个事实，逃避现实只会害了你。”

“我没有逃避，我想要你，让我痛也好，哭也好，我想要。”庄程已然幻化成一头饿狼，眼里除了饥饿的本能什么都无法思考。“你不是要追我吗？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我让你实现你的目的。”

明桀努力阻止庄程的进攻，庄程说的没错，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得手后提分手。但是现在，似乎已经偏离本心。他不能让庄程掌握他报复的节奏。

“你不是想要我，你是把我当成满足你欲望的工具。”明桀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允许，我要让你真正地渴求我，而不是把我当工具。”

庄程对抗的力量渐渐变弱，无法用快感来麻痹大脑，痛苦便悄悄占据。他喃喃道，“那个八音盒，如果我愿意送给你，就不会被一场火烧完……我总是，想留住一些东西，但是到最后都离开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明桀有点犹豫地抱紧了他，“不一定被烧完了，等清点完之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留下。”

“那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庄程喃喃地说，“我大舅说，我小时候总爱哭，我母亲就用它来哄我睡觉。这些年，我睡不着的时候，听到那个曲子就会很安心。”

明桀回忆着那首曲子，确定自己记得，“走吧，到床上去睡，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唱歌。”

在床上，明桀伸出一只手给庄程当枕头，轻轻拍打他的手臂，轻哼着那首曲子。那是一首老歌，明桀小时候也伴随着一样的旋律入睡。

所以在庄程家，打开八音盒听到旋律的一瞬间，他就像在妈妈怀里一样。那不是一首传统的摇篮曲，而是一首忧伤的离别歌曲。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么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他们都是听着忧伤的歌曲入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