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优雅如首都星白领的维塔已经面容扭曲，眼神说不上到底是震撼还是惊恐，看上去被柏舟这颗重磅炸弹砸得不清。

路林心情微妙，Omega、Alpha是什么烂大街的物种了么，提喀星待了这么久，往年一个没有，今年一下见了俩。

柏舟还在继续输出，挑衅似的瞪着维塔，“是啊，我只是用了稳定剂而已。”

维塔左看看右看看，几乎语无伦次，“……所以，两位不是……你们……我还以为……哦抱歉，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不是什么？

路林沉默了一瞬，拨开了前面老母鸡似的柏舟，“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又不介意睡仓库的话，我这里还是有地方的，对了，你带稳定剂了么？”

“林林！”

“……我，不介意，”维塔顿了一下，“我用的是周期性稳定剂，下次注射在六个月之后，当时候应该已经回去了。”

路林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把维塔安排在了远离工作室的三号仓库，那里虽说是仓库，但基本没有被使用过，相当空旷，前任农场主还配备了净化水源和循环系统。

目送着维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路林回头向工作室走去，顺手牵上了垮着张脸，默默散发着怨气的柏舟。

工作室里，快速分析程序已经运行完毕，见二人回来了，小Q光屏黯淡了下去，“毛毛身上存在未知物质，与s728相似程度超过99%。”

柏舟刚刚回暖的神色再次转冷，“治愈可能性有多大？”

“未知因素过多，无法预测。”

柏舟默不作声，怔怔地看着窝在修复仓里的毛毛，路林心情沉重。他本以为抱出来的是颗死蛋，没想到毛毛居然成功破壳而出，眼看着就能长大了，谁知道还是没能摆脱。

他勉强安慰了几句，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仪器运转的嗡鸣在工作室里回旋着，象征着正在治疗过程中的绿色指示灯不断闪烁，柏舟突然出声：“林林，你的手臂没事么？”

说着，他便担忧地碰了一下仍然覆盖着仿生皮肤的手臂。

力道很轻，像一阵飘忽的风，和他的眼神完全不同。

路林眉毛一扬，反手捏了过去，“能有什么事？不至于这点小事都会故障，又没有做什么。”

“我记得，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检修了吧？”柏舟耳根一下泛红，眼神躲躲闪闪，偏偏偶尔瞥过来一眼的闪亮得跟八百瓦的灯泡一样，“而且，刚刚义肢好像抖了一下。”

“……你看错了。”

柏舟嘴角一下耷拉了下去，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滚滚的漆黑怨气。

“林林，你知道Omega对于普通人也有安抚能力的吧？”

“……我知道。”

“……所以？”

面对着柏舟充满希望的眼神，路林面无表情，似乎对面的是一个妄想用歪门邪道涨工资的打工仔，“我不会接受一个想和我结合的Omega的安抚。”

柏舟一呆，红着脸垂死挣扎道：“不是，我、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联邦高级机甲师的职业准则不包括这条。”

“……林林，你、你说的对。”

入夜，月光溜过窗帘缝隙，斜打在地板上，照出一条窄小而晦暗的光，塔塔兽低沉的嘶鸣遥遥传来，透过没有屏蔽处理过的窗户透进来。

似乎被惊扰到了，悠长轻缓的呼吸声陡然一变，剧烈地喘息过几声后，地上的影子多了一道。

路林睁开眼，某人友情赠送的玩偶在黑夜里安静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光，而星舰爆炸的火光似乎仍然眼前，灿烂辉煌，比遥远处的星系一点也不逊色。

不适应地抓了抓被子，柔软厚实的触感从指尖一寸寸往上爬，空荡荡的右臂则是微妙的重心偏移感。

一切正常。

没有覆盖仿生皮肤的义肢寒光凛凛，摆在桌子上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按照现在的技术，义肢一旦和神经链接，根本不需要卸下来，基本可以终身使用。柏舟没有看错，他的义肢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或者说，是他本身出了点问题。

用白塔时代的术语来说，叫过载。

曾经，人们以为只有Omega和Alpha这种精神力天然不稳定的人才会过载，但随着白塔时代的终结，越来越多研究员发现，感官过载一样会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神经链接外骨骼的程度越高，越有可能发生。

路林轻轻叹了口气，好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是Omega，或者Alpha，那他这个时候不是已经被绑在特殊治疗舱里，就是已经精神崩溃死亡了。

一墙之隔，柏舟听着再度恢复平缓的呼吸声，纠结着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