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勉的声音将落,永徽皇帝便着龙袍从屏风后侧入了崇政殿,坐在宝座上。
“朕方才还没进来,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吵什么?”
辛镶开口,透过珠帘望向朝臣们。
这不看不打紧,一眼便看见沈寄和浑身血迹,如此突兀地站在殿前。
永徽皇帝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忙咳嗽了两声道,“沈大人?你这是何意?”
“启禀圣上。”沈寄和惨白着脸跪拜在地。
“昨日微臣未婚妻叶灵晞遭忠远侯世子明誏私自挟持出京,微臣和殿前司副指挥使叶灵昀营救过程中,不慎受伤。世子明誏不肯跟随微臣回京,以死相逼跳入运河,至今生死不明。微臣恳请圣上,速速增派人手前去营救。”
沈寄和这话说得讨巧,说是要救明誏,实则把前因后果顺带讲了个清清楚楚。
永徽皇帝静默了好一会儿,来消化沈寄和说的话。
明慎闻言怒不可斥,“一派胡言,明誏为何挟持叶灵晞,焉能不是叶灵晞私自出逃?你和叶灵昀发现,这才逼得明誏入了绝境!”
“侯爷慎言!”叶宗文也不甘示弱。
“小女素来跟明世子无任何逾距私交,更何况小女早有圣上赐婚在身,更是在前日接下沈府纳征大礼,大婚在即,闺中待嫁。正是你家世子贼心不死,才心生诡计。昨日一把事,派人去会灵观一查便知!”
叶灵晞被下药的事情,叶宗文不能在明面上说。毕竟关乎叶灵晞的清白,也关乎张令仪的清白。
见他们二人争论不休,王谦倒是先挑重点,“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沈大人也说了,世子落水情况危急,还请圣上先派人援助。”
永徽皇帝点头,“陈忠勉,你亲自去京畿营传朕口谕,先救人要紧。”
吩咐完才又看向沈寄和,“扶沈大人去后殿,传太丞前来诊治。”
“多谢圣上美意。”沈寄和弯腰叩首,方才止住的血隐隐又有冲破伤口的迹象。
前殿上的明慎跟叶宗文吵得不可开交。
而这些在永徽皇帝眼里,无非是因为儿女私情罢了。而眼下明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个麻烦。
朝堂上如此,此刻的叶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丁太后派跟前的颂瑾姑姑亲自来传叶灵晞进宫问话。
魏雪鸾若是拦着那是抗旨不遵,不拦着都用不着猜也知道丁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叶灵晞。
眼见着叶灵晞跟着颂瑾姑姑走远,魏雪鸾更是心急如焚。
“夫人您别急,”孙妈妈劝道,“宫里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吗,肯定会去照应着的,咱们小姐不会有大碍。就算是太后,难道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惩处命官家眷吗?”
“贵妃的处境哪里有想象地那样好……”魏雪鸾焦虑道。
叶灵晞跟着颂瑾姑姑来到慈寿宫。
刚入宫门,就能感受到一阵令人窒息般的威压弥漫在殿内。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叶灵晞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行礼。
“砰!”地一声。
一枚茶盏被丁太后重重掷于厚重的地板上,瞬时洇湿了一大块暗渍。旁边侍奉的宫人被吓了一跳,忙俯身去捡。
只听丁太后怒极的声音,“敢问叶大小姐,吾如何能安?”
“吾且问你,明誏人呢?”
“启禀太后,臣女不知。”
叶灵晞叩头不起,“昨夜事出突然,世子挟持臣女未遂又重伤沈大人,因此畏罪跳入运河。当时水流湍急,臣女等人营救不及,世子他,不知道被冲向了哪里。”
“是营救不及还是没有营救?”丁太后怒道,“是不是要明誏死了你才安心?你才能风光大嫁摆脱他的纠缠!”
“太后息怒。”叶灵晞深呼吸道,“臣女与世子无冤无仇,绝不会嫉恨他至此。昨日一切都是意外,更何况,想必太后也知道,是世子先挟持臣女在先,我哥哥才救我于后。当时,谁人都料想不到,世子会如此偏激……”
“倘若不是你们逼的,明誏那孩子怎么会自己跳进运河?难道是他不想活了吗?!”
丁太后的暴怒是意料之中,叶灵晞自己也辩无可辩,“臣女句句属实,太后明鉴。”
丁太后并不理会叶灵晞说的话,“来人!将叶灵晞压下去!明誏一日不安全回来,你一日都不得出吾这慈寿宫!”
“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叶灵晞挺直身子望向丁太后。
“且不说臣女无罪,即便错真的在臣女一身,要论刑罚也得过三司,太后娘娘有何理由私自扣留于臣女在后宫?”
丁太后闻言梗直了脖子,青筋暴起,“死到临头,你还敢质问吾?”
“太后素来有贤名,臣女只是不敢相信太后会关心则乱而坏了郢朝规矩,授人以把柄。”
“巧舌如簧!”丁太后怒从中来,“拖下去!”
“谁敢!”
忽然遥遥传来一声急促的制止声。
一名内侍官慌忙跑进来跪在殿上,“魏贵妃闯宫,婢子不敢阻拦!请太后责罚!”
“没用的东西!”
丁太后话音将落,魏露华便独自一人闯了进来。
“叶灵晞若是有罪,请太后将其移交三司审理,万不可动用私刑!”
“魏贵妃,你不过是协理六宫,什么时候敢直接命令吾了?”
魏露华揖礼道,“臣妾不敢,只求太后秉公处置,切勿因泄一己私愤而被朝臣弹劾!”
“私愤?”丁太后气到嗓音都带着丝颤抖,“吾今天就是泄愤,你又能如何?”
“太后!”魏贵妃上前一步。
“如今正值圣上大选,难道要让朝臣都知道堂堂皇太后是个公私不分滥用私刑的人吗?这样的后宫谁人敢入,这样的后宫谁人放心?圣上还如何开枝散叶,保得这江山社稷天下太平!”
“好你一个魏露华!”太后拍桌而起,“你竟然拿江山社稷来威胁于吾!”
“来人!即刻拟旨!魏贵妃不敬皇恩,从今日起降位为婕妤,禁足宫中不准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