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其他人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却也听了明白,沈寄和将亡母遗物一并送给了叶灵晞。
吕梦爰出自余州富商之家,想必箱子里装的礼也不轻。
光是从仆从们的脚力和手力,也看出来了。
原以为今日这一遭纳征只是沈叶两府走个过场,没想到沈家来了这么多正儿八经的直系亲眷。甚至沈家和吕家的人都有。
即便更老一辈的人不在,但光这些和叶宗文魏雪鸾同辈的人在,也足以说明了沈寄和对叶灵晞过门的重视。
此时,不仅叶老夫人和其他夫人们都甚为满意,就连宫里的两位姑姑,也点头称喜。
虽是被抄过家的沈府,但说到底还有昔日的人情事故在,沈家新贵迎娶新妇也不让人觉得寒酸。
更遑论若是沈虚知还在,这两家不知道又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有知情的如崔静姝等人,将场面都看在眼里,为着叶灵晞操的那份心便也放回了肚子里。
长辈们如此热热闹闹地落座说了些家常话,话音也不过是围着沈寄和和叶灵晞两个人打转,没有他们小辈什么插嘴的机会。
礼也收了,茶也喝了,人也认了,这才男眷女眷分别入府内吃席,另有戏班子各搭了一班,以图个热闹喜庆。
叶灵晞陪笑得脸都快僵了,见众人酒过三巡,各自散漫下来,叶灵晞这才方便离席,从水榭一旁走至花园一侧。
并未多走几步,便远远瞧见,沈寄和还是那身竹白袍子,正坐在鱼塘旁边,玉葱般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弄着面前的浮水。
“大哥哥?”叶灵晞唤他。
沈寄和回眸,黑亮的眸子里浮着一层水汽,就这么侧身看着叶灵晞走到他跟前来。
“没少吃酒吧?”叶灵晞瞧着沈寄和。
想来是自己家的亲眷们没少劝着沈家的亲眷们吃酒,沈寄和自然也得相陪。
明显是吃得难受了,这才躲出来透口气。
叶灵晞在饭桌上也应酬得有些累,学着沈寄和的样子干脆坐在了鱼塘边。
沈寄和弹了弹手指,将手上的水珠洒回水面,唇边含着丝笑意,“这酒,就是再多吃几盏也无妨。”
因为是喜酒。是他和叶灵晞的喜酒。
事实上,从流放岭南那天起,沈寄和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了。
或者说,更早一点。从沈虚知还没有被定罪,但自己却亲手奉上退婚书的那天起,沈寄和就知道前路怕是难如己意。
在岭南的五年内,他算着叶灵晞何时及笄。算着谁家的世子少爷是跟叶灵晞正当婚配的年纪。
自然,也听过许多叶灵晞和明誏的事情。
沈寄和几乎是强迫自己接受叶灵晞终将成为他人新妇的局面。
但谁叫老天待他不薄呢?
大赦天下,解元回京。这困局,便再也困不住沈珩了。
于是,在北上回邺京的时候,沈寄和不仅只身为诱饵,还派择书去亲自沉了明誏的货船。
沈寄和从未放弃回京,自然也从未真的放弃迎娶叶灵晞。
幸好来得及。
叶灵晞侧目看着沈寄和,他还是一惯得不动声色,但看在叶灵晞眼里,却是少有的愉悦。
叶灵晞避重就轻道。
“母亲说你送的礼太重了,我不能收。就按先前说好的礼单置办就够了。回头成亲后,那批礼,你自己还放回库房好生保管起来,毕竟是干娘的东西。”
“你干娘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沈寄和抬眼瞧着叶灵晞,“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她的呢?”
“这……”叶灵晞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这到底不一样的。”
“都一样。”沈寄和不以为然,“若是母亲还在,想必她待你定会跟师母待你一般,一样地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兴许是吃多了酒,沈寄和才有机会外泄出情绪。提起吕梦爰,他语气里有着难以察觉的落寞。
见沈寄和态度坚决,叶灵晞怕扫了沈寄和的兴致,虽张了张口却还是作罢。
心里盘算着,等自己入了沈府,再把这些东西择出来替沈寄和单独收好。
却听沈寄和又说,“妹妹随我来,我有样东西赠你。”
叶灵晞抬头,见沈寄和已经率先起了身,递过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
叶灵晞犹豫片刻,却见沈寄和目光灼灼。
叶灵晞心头微跳,情不自禁地便将自己的手放在沈寄和手里,两手相握,借着沈寄和的力叶灵晞也站起了身。
岂料沈寄和并没有松开叶灵晞的手,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越过池沼假山往院子里去。
两个人垂下的袖口遮挡住沈寄和牵着的叶灵晞的手,如此并排穿过院落。
叶灵晞脚步微乱,像是要弥补上心跳错过的那拍。
她有些恍然地侧头看向沈寄和,却不敢张口说话。
怕一肚子翩翩起舞的蝴蝶撞过她的心口,便这么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