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茶水也续了两盏,却听外间有人声传来。
“小姐,您可叫婢子好找。”忍冬进门便道,随即向沈寄和行了礼。
“你不是去置办年礼了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叶灵晞诧异。
“婢子刚到西街买您交待的一应物什儿,就碰见忠远侯府家的世子爷。您病着一个多月,小侯爷来府探望多次都没见着您。
这下可好,遇到婢子之后,小侯爷拉着我问长问短,索性直接套了车拉我回府说今日务必得见您一面。现下正在花厅呢,夫人遣婢子速来唤您,嘱咐您别失了礼数。”
忍冬话赶着话说完。
秋石看忍冬跑得额上都起了层细汗打趣儿道,
“那明小侯爷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着急见咱家姑娘了,瞧把你急得,人还没进门就先嚷嚷起来。”
“哎呦小侯爷那个混世魔王,难缠的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把人磨死。”忍冬拿帕子拭汗。
“姑娘,您生病期间小侯爷流水一样的补品往咱栖霞园送,夫人的意思是……”
“知道了。”叶灵晞打断她们的话。
两个人远远站在叶灵晞背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未曾发现方才叶灵晞脸上还挂着的笑意已经刹那间褪了下去。
只感觉叶灵晞话锋不对,彼此面面相觑打住了话头。
叶灵晞拿帕子擦了擦方才捻枣圈儿的手指,抬头却对上沈寄和问询的目光。
“妹妹不想见他?”沈寄和微微挑眉。
岂止是不想见?
叶灵晞努力告诉自己,因为前世归前世,今朝是今朝。目前的明誏什么都没有做,自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再重蹈覆辙。
可真的再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叶灵晞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胸膛里翻滚着的敌意。
前世夫君,今朝当真能够相安无事吗?
“小姐?”忍冬下意识地问询叶灵晞。
叶灵晞压下眉间思虑,“知道了。”
语毕,叶灵晞才察觉到自己生硬的语气,又紧跟了一句,“大哥哥你且好生养着,午间母亲说家丁已经接到择书,想来很快就过来了。有他在,大哥哥行止坐卧更方便些。”
“谢师娘和妹妹费心。”沈寄和颔首,“妹妹快去罢,花厅的人该等急了。”
叶灵晞起身出来又细细嘱咐了童路一些话,才离开凝翠堂。
沈寄和目送叶灵晞出去,倏尔窗外一阵微风潜入,吹卷了榻边书册。
一阵哗啦啦地响动,满堂日光似是黯淡不少。
沈寄和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叶灵晞搁在他塌上的八宝什锦盒子,眉间微拢升起无端情绪。
叶灵晞走得缓慢,脑子里盘算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拉开她和明誏的距离。
老忠远侯明垚,跟自己的外祖父奉国大将军魏伯彦一样,乃是前后两朝元老,更是先帝辛乾的从龙功臣。
两家各有一女嫁于皇室,魏国公小女魏露华乃是当今贵妃,而老忠远侯小女明|慧则是当今贤妃。
虽是品阶一样,但贵妃到底是四妃之首,名义上自然压贤妃一头。
压这一头无非是因为魏家世代勋爵,奉国大将军魏伯彦更是赔上了魏氏诸多儿郎的性命,拼死护得的这江山和圣上皇位。
祠堂的灵牌安置得比魏国公府里的活人还多上好几倍。
魏伯彦屡次获封,是以魏国公。
因此,魏露华封上一个贵妃,朝廷百官自然无人置喙。
而忠远侯明垚的处境在朝堂上倒是有些含混两可。
缘由是当年明垚拿黄金万两支援了郢朝大军,并散尽家财为战事善后这才为先帝辛乾接手这郢朝盛世打了根基。
先帝恩典破例封了原本为商贾的明家爵位,并承诺可世代承袭。
更是娶了明垚的妻妹丁宛琼,丁宛琼又因抚养当今皇帝有功,已是当朝太后。
有人说是先帝辛乾重情重义信守诺言,有人却说是明垚挟机获取荣宠,这之间几番缘由不是当事人怕是很难理清楚。
又兼着老忠远侯明垚本人病故身亡,其嫡子明慎封爵,那下一位爵位自然也要落在嫡系明誏这个孙辈头上。
因此,明誏虽还是世子,但大家看在当今皇太后的面子上,时不时也都尊称明誏一声“小侯爷”。
魏明两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在这邺京。
尤其是明家,封了爵后自然水涨船高,若真论起人脉,明家认识的三教九流怕是远胜于魏家。
所以当年他们的成婚,可谓是轰动了整个邺京。来访庆贺者几乎占据了整个朝堂,光是两府的流水宴席都各摆了八天。
曾经是怎样欢庆热闹,后来就是多么悔恨痛心。
叶灵晞蹙着眉,脚步不停,转身进了花厅,人都未站稳,便瞧见一个身形箭步凑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