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群四散而逃,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网转眼溃散,天光乍泄。
白悦炚听到狐美丽的声音,眼尖地瞅见了露屁股遁走的幼鹰,她摸摸自己参差不齐的羽毛,手感粗糙得像沙地,柳眉倒竖:“擒贼先擒王,快把那只死鹰抓住!”
“穷寇莫追,还是先保命要紧哪!”
陈龙并不知晓一片漆黑中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鹰群突然改变了主意,才放弃了攻击,遂与狐美丽意见不一。
樊庚并不是一个善于倾听别人建议的人,他选择赶尽杀绝。
接下来的发展,让重新拥有光明的众人膛目结舌。
幼鹰大概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那个人类是如何用一把不及爪长的窄刀,在鹰群各自分开时,将它们一击毙命的。
初登场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片黑鹰还未及反应,长刀已递至额前,它们像孱弱的新生儿一样,只能任由生机流逝。
哪怕冲出千米,也未受生还曙光的照耀,遮天蔽日的黑色羽幕不甘落下,只余幼鹰孤立。
“唳——!”
【咋么可能?!】
“还跑吗?”
悠扬活泼的声音不经双耳,强行灌入脑海中,幼鹰一个趔趄,费力扑腾了半天才稳住身形。
樊庚甩了甩长刀上残留的血,见它头也不回,责怪道:“诶呀,还是要跑,真是只顽皮的小鹰。”
“唳!”
【废话,不跑等着成死……】鹰吗。
幼鹰还未说完,有重物“梆”地击中后脑,眼前似有斗转星移,它尽最大努力忽闪翅膀,一步越出,目之所及由朗朗白日变换成繁星闪烁的夜空。
——奇迹般的。
星星悬挂在触手可摸的头顶上,正一眨一眨地对它微笑。
眼皮开始打架,意识坠入模糊的梦境,幼鹰头一摆,直接晕了过去。
……
幼鹰再次醒来,是在一阵新奇的讨论声中。
“哇,它的血居然是蓝色的诶!”
“其他变异鹰流的都是红血,怎么只有它这么特别?”
【废话,鹰当然与众不同!】
“不知。”
“是有异能的关系吗?除了狐美丽,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有异能的变异动物呢。”
【还有别的异能动物?是那只肥袋鼠吗?】
“普通的变异动物吃起来都那么香,不知道有异能的是什么味道。”
【大胆人类!竟敢觊觎本鹰的肉!】
“仔细一看,它的尾羽有条白带,该不会是玉带海雕吧?”
“海雕怎么了,碍着你吃了?”
“玉带海雕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呢!”
“它都变异了,除了那一点儿白,哪里有保护动物的样子?”
“唳唳~”
围观众人正讨论得热烈,幼鹰尖利的嘴突然怼过来,像钳子一样,险些啄瞎林清的眼睛。
“啊!”差点失去一只眼珠,林清的唇止不住地颤抖,“它怎么活了!”
梅枝掸掸裙摆上的灰,淡淡道:“本就未死,何来死而复生。”
苏醒的幼鹰眸光灵动,似有神智存于其中,警惕地瞪视着众人。
“它的叫声怎么,怎么这么……”陈凤一时词穷。
“谄媚?”身残志坚的陈龙秒接。
“对,就是谄媚!”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陈凤拽拽狐美丽的绒毛,“你不也是变异动物吗,给翻译翻译呗?”
你才是变异动物,你全家都是变异动物!
本狐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妖界万人迷一枚,一只蠢鹰怎能与吾相提并论!!
狐美丽的表情一言难尽,“它说,‘不是的,鹰就是保护动物,不能吃’。”
“是吗?”樊庚坐得安稳,慢条斯理道。
蹲在身前的小锦鲤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与绷带温柔地嬉戏,耐心引导着调皮的白蛇,共同在手腕和胳膊上蜿蜒缠绕。
他的手法很细腻,没有弄疼樊庚。
包扎进行到最后一步,眼前人突然探身贴近,柔软的发丝蹭上脸颊,樊庚抬手去抓,一股从未闻到的香气扑面而来,他顿住,那缕发丝从指尖悄然溜走。
或许不能说是香气,那是一种空白的清新气息,与血衣和末世满溢的腐烂泾渭分明,唯有杀伐后的血腥能令其探出半分。
“撕拉”,布帛断裂声贴着耳廓响起,小锦鲤扯掉了绷带末端多余的部分。
“可以了,注意不要碰水。”
舒适的感觉触之即离,在樊庚的心上留下一把特殊的小勾子。
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小锦鲤精致好看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又回归了往日的神情。
那双眼常蓄着清浅的笑意,无论什么人闯入其中,都会得到温暖的善意。
——不论什么人闯入其中,都只会得到那丝狡猾的善意。
除高空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打破他这张恬淡的脸,令其露出特别的表情呢?
或者说,行事一向从容不迫,体贴有度的墨君佑,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如果破坏了那件东西,他还会同如今一般波澜不惊,超脱人世吗?
粘稠的目光顺着头顶的发旋蔓延至全身,樊庚的恶趣味汹涌翻滚……
“这只鹰是这样说的。”狐美丽确信的声音挤进左耳,打断了樊庚有些危险的思绪。
“一只变异鹰,也知道保护动物是什么?”他起身,掂掂手上的笑脸炸蛋,在湿润的地面上踩出一串长长的脚印,停在幼鹰不停渗血的伤口前。
小笑脸从半空中落下,咕噜噜地滚进一只白胖的大碗里,本就满溢的蓝色血液上浮,咕嘟咕嘟冒出边沿,滴滴点点融入未干的雨水中。
血泊中央露出一个漩涡,及时吸回了溢出的蓝色血液,原本灰扑扑的小圆球吞下了足够的液体,竟由内而外散发出朦胧的蓝色光晕,如梦似幻。
【!!!】
【血液涂漆,这是赤果果的虐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