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妈妈唱给过我的。”冬沉被夏南清突然的激动吓到,如实诉说,“如果你不想听的话……那我就不唱了。”
“你妈妈?”夏南清还攥着冬沉的手,没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攥得太紧,把她弄得有点疼,“这明明是我妈妈过去唱给我的歌啊!”
“因为我……哈……我是作者啊……”冬沉被攥得不舒服,但跟自己的预想不同,她也不懂,自己为何不想抽手。
她又把之前跟苏湫说过的话再对夏南清说了一遍:你们的存在,你们的过去,总有些部分,本身就基于作者自身回忆的打乱重组与再构。
“但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虚假,虽然,虽然我也不懂……但能感觉到。”似乎和面对苏湫时不同,她面对夏南清时总是多了一层怜惜,一层小心翼翼。
她不理解自己的这份区别对待,她可能也在探寻。
冬沉:“也许我的想象才是假的,只是你们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传到了我的世界里,我的脑海里。”
从未有过的,她甚至可以为了让夏南清不难过,而贬低自己的大脑,扭曲自己创作的本源。
“你不用这样说的。”夏南清反而平静下来,放开了手,摇了摇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想安慰还是想推脱……但我想,我们出自你手这一点,应该不假。”
“我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相比,确实……缺少逻辑。”
夏南清这般确定。
冬沉看着她,想着如果是多年前的自己,被以“没有逻辑”评价自己的作品,肯定要难受许久。但现在她却无法反驳,她甚至自己都明白这部作品里出现的诸多问题。
她明知道,却不改,却还要硬着头皮写下去。
因为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她早已不是个只渴望作出好作品的创作者,她更是一个渴望创作出“符合市场,符合大众口味”作品的创作者。
她也自我怀疑: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她还爱着苏湫与夏南清。
于是这样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再一次道歉而已:“对不起,你不必思考这些的,你现在应该补觉。”
“睡吧,我不会再唱那首歌了。”
“不要!”夏南清竟感着急,“你继续,你继续唱吧。”
她又钻回被子里。
夏南清:“因为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人能对我唱那首摇篮曲了。”
“唱吧,哄我睡吧。”
“拜托了。”
她闭上眼,等待着造物主的宠幸。
而冬沉这次没再敢唱词,只是哼着曲调,抚摸着夏南清的身体,她能感觉到掌下少女的身体正在颤抖,夏南清正忍着啜泣。
后来她不再哭了,挂着泪水,睡着了。
“南清……”冬沉帮她抹去眼角泪水,眼里满是心疼。
除此之外的,是自责与自我厌恶。
她一直不明白夏南清为什么不对她问那个问题?
“不就是你,害我妈妈死去的吗?”
“不就是你,害这世上再没有人能为我唱那首歌的吗?”
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也许是因为夏南清还未意识到文学结构上的欺骗,在这本小说的开篇夏南清的双亲便已然离世,夏南清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这故事开始之前的磨难,其实也都是处于冬沉的构思。
也许她可能只是不想问,没办法问,因为一旦问起,她们的友谊就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冬沉又该怎么跟她说,难道要告诉她:你双亲的车祸只是构成你爱情故事里的一颗棋子,只是因为母父双亡的设定适合谈恋爱而已?
这种理所当然的写作巧思,在当你的小说女主真的出现在你眼前,为母亲而痛苦的时候,又怎得见光?怎配狡辩?
在那爱情小说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为了谈恋爱而让步,所有的疼痛,所以的亲情友情都可以为了谈恋爱而视作无物。
是创作者把那些阉割,使得主角只得把唯一的爱情,视作救命稻草的。
“对不起,对不起……”
她亲手做出了那些,现在哪怕哭着道歉,那声音也无法再传入熟睡中的夏南清的耳里。
·
夏南清只是在做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高中生的模样,梦里登上天台,苏湫在那里等候。
时间仿佛被调回七年前,那时的她,卑微地连根都没有,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从天台上吹走……
·
“你是在看风景吗?”那是苏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夏南清惊觉身后有人,才把已抵在天台边缘,准备跨过去的膝盖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