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落山,大多人们就会收拾回家,关好门窗,以求得多活一日。
于是姜苡枝走在街上,只有几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与她相伴。
她倒不太在意,只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向前走。
直到看见有人倒在路边。
他好像已经死了许久,从耳中流淌出的血早已经凝固,在只有微弱烛光照明的夜晚显现出紫色。
直到终于有人路过,却也并不停下来看他一眼。
来到南辰将近一年,夜晚街上出现无名且死状惨烈的尸体几乎已经要成为司空见惯的事。
可她没办法由于见过太多而几乎免疫,终于淡漠地从一边走过去。
直到此刻,她还是没办法说清楚这到底是中什么感觉。
南辰的皇帝狠戾,残暴,好战又不听劝谏,他的子民当然也是同样。
于是弱肉强食,人们只敢在睡前祈祷终于又活过一日。
在这种地方,保全自己就实属不易,姜苡枝从不自诩为救世主,纵使设立起听月楼,也只能够起到微弱的绵薄之力。
姜苡枝看他没闭上的眼睛,就像是搁浅的鱼,在夜晚闪出诡异的光。
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化掉共情。
想法在脑海中只一闪而过,姜苡枝起身继续大步向前走。
路过听月楼,她照例探头向里面张望,这个时候楼中的灯依然全灭,只除去她特意叮嘱过的那盏。
“我说过不许到前面来。”
听见传来的动静,姜苡枝下意识地认为是她养在后院的那位,便开门进去。
出人意料的,那人转过身,竟然是戚时。
他先一步开口,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我来替宋无渡取东西。”
姜苡枝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忘了这件事。
她绕过戚时向更深处走,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取出个信封递给他。
戚时不推脱,只接过来将它收好,像是为了增进话题地随口一提:“你喝酒了?”
今天的一连串事造就姜苡枝此刻的低气压,她低下头,好让对方不至于被她影响,“我还杀人了呢。”
她以为戚时会同以往一样,觉得她又在开玩笑,于是一笑而过着同她道别便起身离开。
但这又好像是陆云晟会有的反应。
好吧,她总把他们两个混在一起。
或许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已经离开,姜苡枝任凭自己的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去。
可等她抬起头,却发现戚时仍然站在原地。
果然,陆云晟已经死了。
戚时就是戚时。
她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告诉自己,又奈不住下意识地左耳朵进来右耳朵溜出去。
他总是带着面具,面具挡住他的脸,也遮住他的神情。
那会不会,也使他看不太清楚她看他的眼睛。
几乎是身体比脑子更快行动,姜苡枝忽然上前一步虚虚拥住他。
大不了就是被推开,然后听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斥责自己一顿,那也要比现在这样好。
偏偏戚时并不动。
他不向前一步作为回应,却也不同姜苡枝所想地向后退。
“你喝醉了?”
姜苡枝刻意忽视他身上弥漫着的血腥味。
那就当做喝醉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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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最里面房间的门难得被打开。
女孩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此刻正坐在地上,一副不拘小节与世无争的样子。
“你都不想出去走走吗?”
“不想。”
她的手上拿着姜苡枝前几天送给她的剑穗,东一下西一下晃着玩。
“况且,不是你不让我出去的。”
姜苡枝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只走到她面前蹲下:“我只是不让你到前面去。”
“哦。”
她笑得无所谓,一挥手就将剑穗甩到地上,之后探身来拿姜苡枝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沈家军的令牌?”
姜苡枝早就习惯她的装傻充愣,只正起头同她平视:“你得到尚书府一趟。”
“时间?”
姜苡枝帮她把头发顺整齐:“下个月初二。”
“知道了。”
她点头,紧接着又满不在意地挥挥手,起身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行了,作为沈家军,我决定采纳你的建议出去逛逛了。”
“傅莺。”
姜苡枝口中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要知道,她很少喊她的名字。
“不要惹是生非,不要招摇过市,知道了。”
傅莺抢先一步开口,没等到姜苡枝回话就推门离开。
也可能是姜苡枝料想到她会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