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您老人家午睡了,”祥庆礼貌回道:“我们是过路的,天热歇个脚,讨口水喝。”
村长嗯了一声,坐直身子,又上下打量两人一回,才把目光定在景玥身上,问道:“哎?你不是……景姑娘么?这是又要跟着你家的商队北上去?”
景玥心底一痛,回道:“村长好记性,我……我是去新城访位朋友,路过此地。”
“哦,我说这样热天也不是赶路的日子,”村长边说着边把两人让进屋里,喊着媳妇去弄茶水和果子,安置一回才接着道:“上次景姑娘走得急也没等着吃一顿喜酒,那小娃儿如今都会跑了咧。哦,对了,景老爷身体怎么样?算起来好几年没再见着面,听说他病了,最近可大好了?”
一提起这话,景玥心里不是滋味,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犹豫间,祥庆抢在前面开口回道:“村长别问了,说起这话又惹我家姑娘伤心,”说着,看了景玥一眼,叹道:“景老爷他……已经不在了。”
村长愣了下,叫道:“不在了?!这怎么说的?前几月村里有个娃病了,去历城请了趟大夫,仿佛听人讲景家的店铺都卖了,不做生意了。当时着急赶回没细问,景老爷他是被……病逝的?”
景玥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透出哀伤。
祥庆见她默然不语,又接口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我们今日来,正有件事想请教村长,您老得好好替我们想想……”说着,把景家的遭遇从头至尾讲过一遍,仿佛他亲眼见的一般。
随着叙述,景玥才弄明白此行的目的,原来祥庆是带自己来向村长打听林江的去向。一番询问下来,果真有意外收获,原来不止林江在景家出事前后那段敏感时间在瓦楞村出入频繁,而且那位跟他在历城小客栈会面的青袍男子也来过许多次。甚至,青袍男子曾刻意向村长打听过景家的事。
“照您所说,那人一定是从玄夏国来的了?”景玥追问道:“他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打听我家的事?”
村长摇头道:“当日不过随口闲聊,说过就忘了……我只记得仿佛他说过一句来南尧是替他家主子跑腿办差的……至于其他的当真记不得了。”
“主子?”景玥喃喃念着,努力回忆着青袍男子的面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不散。
祥庆眼珠一转,问村长道:“您说那男的前两天刚来过这里?现在去了哪里?”
村长笑道:“还能去哪儿,出了我这村子翻过前面那座山只有新城一个地方可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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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新城笼罩在一片火红的暮色中。景玥跟祥庆两人同样一身粗布男装,躲在客栈二楼上房一侧的狭窄夹道深处。
“姑娘,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祥庆扒着挡在身前的一堆杂物,小心翼翼环视一圈,靠近景玥耳边轻声道:“现在就咱俩人……这么做也太危险了。不如等我回去找几个帮手再……”
“不成,”景玥目光坚定的轻声回道:“找了两天好容易找到人,万一再过一日人走了呢。店小二说了,那两人在店里盘亘几日,每天晚上都有人上楼来找他们说话。怎么也要等到那人来过,看清楚到底是谁才行。”
祥庆很是为难,忍了又忍终究开口道:“那就听姑娘的吧,不过……不管瞧见什么听见什么可都得耐住性子,闹出动静来让他们察觉了不好收场。”
景玥嗯了一声,靠在木板上静候时辰。不到半个时辰,青袍男子果然回到房间,店小二跑进几趟送茶送水,屋子里却始终只有男子一人。转眼入夜,客栈渐渐安静下来,店小二打着灯笼在楼上转悠一圈,下楼歇着去了。正等的心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青袍男子的房间。景玥和祥庆对视一眼,各自屏住气息,侧耳贴上房间的木隔板听去。
屋内,一个男子冷冰冰的声音道:“林兄这锲而不舍的行事作风,小弟佩服。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继而,一声冷哼道:“是什么话你会不知?我家主子说的那件事你若不肯答应,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新城的。”话音落处,景玥心口一跳,原来跟青袍男子碰面的人正是高湛的随从林江。
青袍男子冷笑道:“林兄说笑了,难道我记错了,这里不是玄夏国的土地?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又一向敬重林兄你为人爽利重诺,有句话相劝。你我都是替主子尽忠卖命,各为其主,各有难处,何苦相逼?再者,即便我答应了你,你心里也清楚,那只是虚应敷衍而已,难不成咱们还做得了主子的主。我家主子定了的事,断没有更改的可能。”
林江也是回应一声冷笑,道:“你家主子好本事,在南尧出入随意不说,还搅合的我们上下不得安宁,可惜做的那些不齿之事实在是……”
“哎,林兄!”不等话说完,青袍男子立刻开口拦道:“这些话不必再提。说了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而已,无谓争辩。我……”
“好,我也懒得费唇舌。”林江也是抢过话头道:“今夜不管你同不同意都要跟我回历城,我家公子正等着你。”
话音落处,一瞬的安静,景玥搁着木板墙也感觉到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杀气,正担心着那两人会不会动起手来。
青袍男子却哈哈笑了两声,阴狠狠道:“林江,你是不是忘了你家太傅大人的叮嘱?‘戒急用忍,万事和为贵’。景家会被灭门那是他们的定数,生死有命,景大鹏做了不该做的事,死是他自找的。你几次三番找我麻烦,无外乎是替你家公子找个心安而已,何苦呢,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不关太傅大人的事?”
“不可能!”林江的声音显然底气不足,可仍旧硬声硬气道:“我家大人和公子都是仁人君子,绝不可能做杀害人命的事。”
青袍男子不屑的接口道:“君子?哼,眼见未必为真,所谓衣冠禽兽也不少啊。”
“你敢对我家公子出言不逊?!”林江低吼一句。接着响起一片咚咚的闷响声,显然,屋内的两个人正在交手。
祥庆眼珠一转,悄悄扯了扯景玥的衣袖,示意她趁此混乱的机会开溜。谁想到她没丝毫反应,等他扭头看过去,见她面容惨白,眼底是震惊和愤怒。他悄声一叹,又用力扯了她两下,趴在她耳边道:“姑娘别愣着了,现在不走来不及了,走吧。”说完,也不管她反应过来没有,拉起她就走。两人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祥庆刚要张口喊就被一掌打晕过去。景玥被他扯的一个趔趄,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觉一股劲风从耳边吹过,接着脖颈一疼,干净利落的晕过去,摔倒在地。
这倒地的声响不大不小刚好惊动屋里过招的那两人,顷刻间,房门推开,青袍男子先跳出来,待他看清面前站的人,眼中一瞬疑惑,责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来人开口,林江紧跟着从屋里窜出来,眼风扫过众人,最终定在躺倒在地的景玥身上,惊讶道:“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