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欲说还休,只能化作目光里的一摊水,颤颤悠悠地倒映在对方的瞳仁里。
江羽微垂着视线,唇角小幅度一弯,荡出一个浅浅的、透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还不放手?”
程霏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抓着他的衣摆。
手指好似被烫到了一般,她突然丢开那截被攥得出褶的衣角,连退好几步。想要离他远点,后背却撞到了童莺的胳膊。
“哎呦——”
“……不好意思。”程霏霏敛着眉眼,下意识地道歉。
前方的狗仔男却突然嗤了一声。
程霏霏觉得,他的视线在自己和童莺的方向肆无忌惮地扫过,露出一个阴险滑腻的笑:“江老师,喜欢这个妞啊?要不要我先替你验验货——”
程霏霏只觉得身侧一阵风起,江羽猛地上前,一把掐住男子的脖子,扣着他的后颈,将他整个脑袋压在了桌面上!
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大声吼道:“你他妈放开我!”
陈嘉与沉了脸,想要上前拉架。江羽却丝毫不让,右手捞过桌上一瓶红酒,朝桌沿上一磕,“砰”地砸掉盖子,对着男子的嘴巴就往里灌。
鲜红的酒液顺着他肥厚的腮帮流进嘴里,又漫出来涌到桌子上,男子想要哇哇大叫却被呛了个结实。
“洗洗你这张臭嘴。”
江羽胳膊肘像铁杵一般压着人,将整瓶红酒倒了个精光。
桌上和地上都溢满了紫红色的液体,配合着男子止不住的呛咳,场面看着有一点血腥。
江羽倒空了酒,也不放手,捏着瓶身朝桌角狠劲一砸,瓶子瞬间断成两截,露出凸出的玻璃残片。
他拎着那截尖锐的碎片,抵在男子脑门上,眼看就要戳进他的眼睛。
“我耐心有限。”他的声线薄如残冰。
男子吓得浑身发抖,嗷嗷求饶:“我给!我给!”
手在兜里一通摸索,掏出刚才那个黑色的小方盒,哆哆嗦嗦地交了出去。
江羽终于松开了钳制,将手里的半截酒瓶一撂,摔在地上,一片碎玻璃渣。
他劈手夺过那个盒子,看也不看,丢进了旁边盛满了酒的杯子里。
几滴金黄的酒液飞溅出来,那枚小巧的黑盒沿着杯壁,缓缓沉了底,咕噜噜地吐着浅黄色的气泡。
*
一架红眼航班自帝都悄然起飞,降落在江城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裴一舟拉着箱子走出航站楼,抬头望了一眼这久违的江城夜空。
领带早已经扯了下来,塞进上衣口袋,鼓鼓囊囊的一团。坐这么晚的航班,他是为数不多一身正装的人。
接机口只有零星几个等客的出租车司机。
好在他对这个机场颇为熟悉,绕过人行道,往停车场深处多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坐在车前盖上、一脸沮丧的祁小公子。
裴一舟笑了一下,正要上前,防窥车窗忽然降了下来,陈嘉与从车厢里冒出头,不耐烦地问:“你哥到底什么时候到?”
祁星一口吐出嘴里的口香糖:“别催了,我哥出现的时候,就是我命结束之时!”
陈嘉与皱起眉,这也等太久了吧?
实在无聊得很,陈嘉与歪靠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祁星聊天。
“诶,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富二代,怎么给江羽这厮当起助理了?”
“你懂什么。”祁星默默翻了个白眼,“助理只是表象,实则我是羽哥的徒弟。我的梦想是当音乐人,不是当企业家。”
“呵,就你?你一不学无术、整天花天酒地的少爷,不去当情圣,改当音乐人了?”
祁星戳着酸疼的太阳穴,感觉今晚喝下去的酒精又重新上了头:“谢谢您,好汉不提当年矬!”
“本性难移。”陈嘉与很是不屑,想了想,还是好心劝他,“想学就换个人吧,别跟江羽,他那种纯粹的天赋派,不是你能模仿的类型。”
祁星无视他的提醒,冷哼道:“我羽哥和你这种半吊子可不一样!给他当徒弟,学到的全是创作的精髓,没那么多花里胡哨!”
“说谁半吊子呢?”陈嘉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炸毛了一般,“小爷我出道就是实力派!啧,就你这鉴赏功力,我看你再学一万年也出不了徒,早晚回家继承家业!”
祁星不服气:“那也比你强!有你哥在,你连家业也没得继承!”
陈嘉与环着胳膊,一边劝自己莫跟傻逼置气,一边不阴不阳地说:“现如今,圈子里谁不知道,风盛有位裴律啊?祁总对他,那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风盛的大项目,哪个不经过他的手?人家只比你大两岁,有这么个权臣在,你个无兵无卒的空壳太子,真以为能坐得稳江山?”
这下,祁星居然不说话了。
陈嘉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小子的一句反驳,好奇地探出脑袋:“喂,生气了?”
祁星依旧坐在车前盖上,脑袋耷拉着,拖着一头卷毛,像一只无精打采的鹌鹑。
陈嘉与叹口气,刚想出声安慰他一下,听了半天墙角的裴一舟这才从柱子后面现了身,笑眯眯地出现在二人眼前。
祁星看到他,先是一愣,接着就像看见了主心骨,从车前盖上跳下来,朝着人飞奔而去。
“裴哥!怎么是你?”
裴一舟揽过他的肩膀,往车子的方向走:“祁总有要事走不开,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祁星苦笑:“他肯定在想,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又给他惹祸了。”
“你还挺会替人背锅。”裴一舟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走,带我去见见那个抢人东西、动手打人、打完了也没清场,导致现在热搜满天飞的惹祸专业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