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的眼睛瞬间红了,泪弥漫了视线,深蓝色被褥上的花纹已经看不清了。
“什么呀,分手还不是因为你不好。”
林之夏直起身,忍下突然升起的水雾,嘴里小声抱怨着,手里的动作却出卖她,继续给聂嘉祁擦拭着身子。
聂嘉祁突然握住林之夏的手腕,这次林之夏站着听清了:“不要走。”
林之夏嘴里敷衍着,要把聂嘉祁的手扒拉开:“嗯嗯,不走。”
这是要干吗?都烧成这个样了还有力气拽着她?他装的吧。
林之夏:“你放开我。”
小声又固执:“不放。”
“还要不要擦?”
“不擦。”
林之夏气笑了,他就是装的。
“聂嘉祁你有没有意思?醒了就起来自己把你身上收拾收拾,一股汗味,臭死了。”
聂嘉祁又没有声音了,正当林之夏要动蛮力甩开他的手时,竟然听到聂嘉祁哭了。
他,哭了?!
林之夏震惊到聂嘉祁手上把自己拉进怀里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哭了?
林之夏从未见过聂嘉祁哭,他曾经做手术痛到脸暴青筋都不哭,隔壁房的那男人都快把天花板嚎飞了,聂嘉祁还是忍着。
这下,林之夏信聂嘉祁还在昏睡了,他若是醒着,肯定不会哭,至少不会当着她面哭。
这还是林之夏第一次见聂嘉祁哭,震惊之后是新奇,她从聂嘉祁怀里爬起来,好奇端详聂嘉祁哭起来的样子。
竟有种柔弱病美人落泪让人垂怜的破碎感,林之夏都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之夏用手拂去他脸上的泪,哭得都让她有点心疼了。
聂嘉祁声音十分委屈:“你跟我分手了。”
还怨上她了,林之夏戳了戳聂嘉祁的脸,戳出一个浅坑:“为什么跟你分手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你看到我打人了。”
听到聂嘉祁这么说,林之夏戳脸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现在想想聂嘉祁阴鸷打人的样子还是无法接受,和平常的他就像是两个人,让她想要敬而远之。但经历这么多事情,林之夏和聂嘉祁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她放不下。
不,她不能再这样和他牵扯不清了,若分开就彻底分开,若还想在一起就解决问题,如今这样拖沓又算什么回事。
林之夏心中涌现强烈的冲动,她要问清楚聂嘉祁为什么那么疯狂打人。
林之夏语气尽量平静:“那你当时为什么打人?”
一秒、两秒、三秒……
林之夏迟迟等不到聂嘉祁的回复。
“聂嘉祁?”
林之夏死死盯着他的脸,发现他竟然又陷入沉睡了。
呵。
林之夏又被气笑了。
擦什么擦,臭死你算了。
林之夏怒抱着水盆出去。
进入厨房,郑琦玉和两个孩子都在这里。聂初南乖巧坐在小板凳上,郑琦玉正在给聂初南编头发,乔慧敏站在一旁看着,偶而也上手挑两缕头发玩。
林之夏进来时,聂初南的头发已经成型了,是和乔慧敏一样的发髻。乔慧敏还把自己头上的一个头花儿摘下来,让她娘给聂初南绑到头发上,她要和南南做一样的头发。
“哇,乔夫人你的手也太巧了吧,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梳了这么精致的头发,天呐!”
郑琦玉从没有这么被夸过,一时不知所措,只红着脸谦虚:“也没有多厉害。”
乔慧敏丝毫不谦虚,十分骄傲:“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娘梳发髻更好看的人!这一条街上,不对,整个会沙府谁都比不过我娘。”
林之夏被乔慧敏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对,你娘特别特别厉害,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郑琦玉更羞涩了,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林夫人说话这也太、太直白了。还有慧敏一点也不谦虚,等回去可要好好教教她藏着点,万一在夫君面前露出马脚,少不了又挨骂了。
聂初南听林之夏称赞,也坐不住了,转过身子问林之夏:“娘,你看我好看吗?”
林之夏闻言又仔仔细细绕着聂初南转了一圈,从背后转到正面,蹲下身子点头:“非常好看!咱们南南本来就很漂亮,慧敏娘亲给你编的这个头发衬托你更美了,娘这么打眼一看,腿都要走不动道了。”
聂初南捂着嘴偷笑,乔慧敏听了这话也跑到她正面来看:“哇,是真的!”
郑琦玉抿嘴微笑,林夫人也太会夸人了,怪不得慧敏动不动就要跑来隔壁玩。
药熬好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郑琦玉把砂锅里的药汁倒进碗里,细心过滤去药渣,林之夏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去给聂嘉祁喂。
药的味道很冲,林之夏伸出胳膊把碗拿远还是能闻到苦味儿。
林之夏皱着一张脸,心里升起对聂嘉祁的同情。
聂嘉祁还没有醒,眼睛紧闭,头发散落,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苍白。
林之夏托着聂嘉祁的后背把他扶起来,另一只手腾出空把枕头放在聂嘉祁的身后,让他靠在床头。
做好这些,林之夏拿起来碗,勺子一下又一下搅拌着药,等感觉药没有那么烫了,她才一勺又一勺给聂嘉祁喂药。
喝药的时候倒是挺乖的。
林之夏很顺利地给聂嘉祁喂好了药,对比方才擦身子时聂嘉祁的倔样,此时简直不要太乖。
最后一勺药喂完没有注意,一滴药汁挂在了聂嘉祁嘴边,顺着聂嘉祁的下巴就要流到他的衣服上。
林之夏眼疾手快,来不及拿手帕,用手拭去了这滴药汁。手的力气没有控制住,手指扯到了聂嘉祁的嘴角,并带着嘴角向上勾去。若是外人这时突然闯入,恐怕会以为是恶霸在调戏柔弱在床的病美人。
啧,这样子还挺勾人的。
恶霸林之夏这样想着,捻了捻手指控制住想要再蹂躏聂嘉祁脸的冲动。
给聂嘉祁又放下躺好,林之夏端着空碗出来,郑琦玉正站在院子里等她,垂落的双手紧张地拽住自己的衣服。
“玉姐,多亏有你在啊,不然我可就要遇到大麻烦了。”
林之夏上前道谢。
郑琦玉手指攥住衣角,这块衣角几乎要被出的汗湿透了:“没、没事,都是邻居,应该的。”
郑琦玉说完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那个林夫人,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林之夏好奇:“什么忙?能帮的我一定帮。”
郑琦玉不敢停下,急急说出来,就怕自己一会不敢说了:“我娘家弟弟生病了,我想让你帮我把我打的这些络子卖了,我挣下钱来给他治病。”
末了,又怕林之夏不答应,郑琦玉又补充道:“我可以把卖出去的钱分你两成。”
林之夏没有想过要她分钱,帮她卖络子并不难做,只是有些疑惑,怎么郑琦玉自己不去卖。心里这么想的,林之夏也问了出来。
郑琦玉有些难为情,林之夏见状就要圆过这个话题。
没等林之夏出声,郑琦玉便开口:“就是,我夫君平时不让我出去卖这些,我攒下来的钱不多,想多攒点给他。”
林之夏点头:“你若是手头困难的话,我这有些钱,可以……”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我多打些络子去卖就好,马上就要过年了,络子卖得快,能挣不少钱呢。”
没听完林之夏的话,郑琦玉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赶忙拒绝。她已经准备不少络子了,等卖出去,应该就能回来不少钱,她再攒攒,再同夫君商量商量这件事,也能拿出不少钱来给弟弟。
唉,老天怎么就这么狠心让弟弟染上了这怪病,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是要日日喝药,这对娘家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想到这儿,郑琦玉泪快要流出来了。
林之夏见她这样子,也是不由叹气:“那玉姐你就把络子给我拿过来,等聂嘉祁好点了,我就去卖,只是我对府城哪些地方收络子不清楚,你知道哪有吗?”
郑琦玉拿出帕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知道的,咱们临街的绣房就收,还有……”
*
此时山谷中,徐家军主营帐内传出一声怒呵——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将军,我也不同意,史上从来没有让女子来当教官的,这、这不合礼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