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韩易。”聂知秋眉峰一挑,缓声念着,听不出喜怒。
“三长老大驾,有失远迎。”萧易向前深深推掌一拜后,竟偏过身来对韩景嗔道:“兄长令我在绝魂垓中备宴,属实为难我了。”
……
这是干甚呢?
韩景喉头一僵,恨不得现在就将他踹回地底,但还有个聂知秋看着,他只能收起解厄,硬着头皮给萧易捧哏,“哦?为何?”
“菜肴酒酿,兄长什么都要求最好。龙肝凤髓金齑玉脍,我寻遍了清平城,才依着兄长的要求,布好了此宴,也不知合不合三长老胃口。
三长老若尝着喜欢,可否宽恕晚辈迟到之过?如若不能,晚辈再自罚三坛抵罪如何?”
萧易语调轻快,如此一来,正迅速化解了韩景两人留下的僵硬局面,竟不失为一个办法。
韩景仔细观察着聂知秋的神情变化。萧易此招,若放在无量仙域就是越礼逾矩,绝不可行,但放在朔戎如何,便不知晓了。
若聂知秋神情不对,得赶紧帮他找补才是。
可聂知秋凝视他二人片刻,眼中竟渐渐浮出笑意,猝然将拐杖在手中翻了几翻,收回体内,朗声一笑,“酒可是好酒?”
“自然。”韩景颔首道。
“那可不能拿来罚你小子。”聂知秋手指朝萧易一点,大摇大摆就朝正门而去,路过韩景时还伸出宽手、猛力从他背上一揽,“走吧韩老弟,有什么事儿边喝边谈!”
韩景被他揽得向旁一扭,稳住身形后,面具匆匆瞥一下萧易,迈大了步子追上聂知秋。
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还是说,这小子的性格,正适合在朔戎活着?
萧易朝他挤了一下眼,瞬移至前方。
“我来带路啊三长老,没我你可找不到酒在哪儿。”
“你还藏起来了?好东西想私吞?”聂知秋顺着他打趣。
“当然不是,我藏酒是为了防着我自己。兄长都说了,留给三长老的好东西谁都不能碰,当然我也不能。”萧易嬉笑着说。
……
有点谄媚,有点轻佻,还有点少年气。藏着心思,但不会让人不舒服。
韩景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些。
也算一种天赋吧。
他太清楚自己的位置能说什么话了。
萧易把宴席布置在了眺台上。
因为绝魂垓除了眺台,也没有其他太体面的地方了。
各种吃食他倒是安排的好。韩景在他休眠期间,动用了几人去采买灵食,可却并未提过要将宴席布置得如此奢靡,很难想象萧易手脚是有多利索,才在从睁开眼到出现在绝魂垓外这小段时间里,拿到如此多稀罕的灵食。
至于酒,当然是萧易本想用作和韩景对饮的那四坛。
北地乐声响起,轻快中又显出雄浑壮阔的基调。擂台上空,几人列阵而站,各色术法随乐声升腾而起,绚烂瑰丽。
宴席上只有韩景与聂知秋二人对坐,萧易站于韩景身后,远远立侍在眺台的栏杆旁。
“这酒……”聂知秋提起酒坛倒了一海碗,灌到嘴里粗尝一口,又连灌了两口,才放下碗道:“却邪那边的酒?”
他面上露出些许讶然,笑意更深,抬眼看向韩景,“韩老弟也好这口儿?品味不错啊!”
“能得聂长老青眼,不枉好酒美馔。”韩景温声答着。
他还在沉思。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朔戎这边喝酒会用大海碗。
“嗯!”聂知秋又砸吧一口,“新货!我以前怎么没喝过这,那帮药贩子又搞的什么名堂。
韩老弟,这却邪的新货可是难抢啊,我都抢不到几坛,你这儿竟有四坛?手眼通天啊哈哈哈哈。”
他身上的匪气毫无遮掩地逸散出来,与绝魂垓外步步紧逼的精明修士判若两人。
“聂长老过誉,侥幸所得罢了,聂长老若想要美酒,自是不知有多少人会挤破头抢着送来,某此番,也算沾了聂长老的光彩。”
聂知秋哼笑两声,“韩老弟为能折煞我,不惜颠倒是非了。”
韩景也随他笑了两声,却道:“今日清平城中大乱,岂知不是在为聂长老奉酒而争?”
聂知秋抬碗的动作僵硬一瞬,随即恢复正常,一口喝尽剩余酒液,将碗往桌上一放,“琼浆玉液啊!
却邪酿的酒就是够劲儿,修为不够还真无福消受。”
“自然。只是饮酒需有节制,小酌怡情,量力而行才能见酒中真意。”韩景道。
“好一个量力而行。”聂知秋突然放声笑起来,眸光复又转冷,大手在桌上一拍,一手拄着大腿,欺身向前,“是我该量力,还是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