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近,这活动举办三年了,”温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眼睛里的嫌弃昭然若揭,“你不知情最好,这里头各路神仙打架,凑上去就是一死,有这闲工夫打听不如赶紧写封遗书,碰上个好心的买主还会帮你送出去。”
邓烟雨没说话。
“怎么,不开心了啊?也是,左不过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干的全是见得不光的勾当。”
邓烟雨频频摇头:“我没这样想。”
“谁管你怎样想,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们会傻子似的掉陷阱里?”温茉回想起当初成为拍品的自己,眼底划过一抹不甘,“病墟县如今蛰伏了多少黑户美食家,给他们睡一晚能赚多少,你知道吗?”
邓烟雨闻言,轻轻抽气。
“没错,美食家的老巢在病墟县,警方地毯式搜索并非一无所获,而正是被‘黑户美’庞大的数量惊到无法再深入调查。”
“灯港商会副会长,是卡萨集团的大老板,没他的支持,美食家不敢在景区下面这般造次,灯港警方即便没有和他们沆瀣一气,也无权再干涉,最多纸上谈兵做做表面功夫。”
“樽丹分所的公美呢,”邓烟雨问道,“公美也不管?”
“什么?公美?你别笑死我了,”温茉叉住腰,笑得肩颤,接着倾身缓缓逼近邓烟雨,“我若是告诉你,公美也来这里消费呢?”
邓烟雨:“……”
“樽丹分所,区区两名公美,和上万个‘黑户美’对抗?你要他们怎么秉公执法?还不如两眼一闭和大家一块醉生梦死去。打不过就加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温茉抿了个咬唇妆,“哦对了,公美不拘等级,身份一上来就很高贵,算半个食主了,以你的技术怕是一晚也接待不了。”
“食主是什么?”
“你连这都不懂?”温茉无语地扬手,“在咱们这,‘大食主’指代的是顶级美食家,我们对顶美的雅称,‘食爷儿’‘食姐儿’便是方才看台上那些穿红着绿的花孔雀们,你们刚来的品级低,也就只有伺候食爷儿的份。”
邓烟雨掌心握出汗:“你还做身体交易?”
“做身体交易的是你们,”温茉疾言厉色地纠正,“我是金丝雀,看得上哪个才陪他睡,除了大食主和公美,谁都休想碰我。”
“你脑子短路了吗?!这是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吗?!”邓烟雨忍无可忍上前抓住她,“他们迟早会吃了你,你就没想过逃出这里吗!”
温茉奋力推开了她,力气殊大,邓烟雨被推得一个趔趄。
温茉冷眼瞧着:“小公主,你可知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我有个弟弟,生得白白胖胖,全家人都欢迎他的到来,可我只希望他当初脐带绕颈勒死在娘胎里。”
“我的成绩足够考一本了,我每天向往着大城市的风光,想看看歌华的紫露草盛开时有多美,可家里人连职校也不让我上,就因为我是女儿,我妈把我的高考志愿丢进了烧饭的土灶里,要我高中念完就去打工,给我弟弟挣学费,挣结婚的钱,挣买房子的钱,要我为他们一家子鞠躬尽瘁地服务。”
“我呢。”
“我算什么?!”
温茉咆哮得眼眶渐红。
“我卖给美食家,比卖给他们快活一百倍!我就是要告诉他们,离了我,他们的宝贝儿子一无是处!他们一辈子也别想从我身上扒到一分钱!我在这好吃好喝,一堆男人供着我,我活得光鲜亮丽!我比谁都幸福!”
“谁,都别想,控制我。”
香薰麻痹了嗅觉,排气扇还在嗡嗡作响。
邓烟雨恍然摇头:“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如果家庭成了你的负担,你有权利不顾一切离开这里,去寻找你所期盼的人生,而不是跌进第二个泥泞的沼泽。”
温茉垂落视线,看向她腰间号码,拉上化妆包的拉链,冷笑:“邓烟雨,你今晚就要死了,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凭什么来说教我?”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郎在门口等得极不耐烦,上大号也没见这么慢的,一转头,见温茉大步迈出来,她仓促地问候了一声。
温茉冷淡道:“人在里面。”
女郎愣了愣,不等温茉走远,立刻冲进厕所找人。邓烟雨脑袋混沌,怅然若失地靠在墙角,抬头撞见女郎踩着高跟闯进来,有点反应不及。
“我……”
不等她开口,女郎凶狠地扯了邓烟雨的肩,往外拖。
“啊疼,等下,你干嘛,我还没上厕——”
“来人,”女郎对着耳麦里汇报,“58号拍品要逃跑,申请单独看管。”
邓烟雨慌了:“我没有要逃跑,你别乱说……别抓我了!”
“老实点!”女郎一早看出这孩子不安分,总算给她逮着制裁的机会了,她拽着邓烟雨来到长廊上,正好遇着乘电梯上来的两名男仆。
他们打着哈欠,心烦地挠头走过来:“姐你行行好吧,我俩昨晚伺候了一个胃口大的食姐儿一宿呢,一宿你懂不懂?”
邓烟雨在女郎手里挣扎叫唤,留粉色长发的男仆吹了声口哨,新奇地说:“哎哟,这只凶得怪可爱啊。”
女郎手一抛:“给她换套衣服,丢笼子里,告诉‘蝴蝶’,今晚除了拍卖和游戏,不准再放她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吧,”男仆接了个满怀,捏了捏邓烟雨的脸蛋,笑道,“她真嫩,拿来玩游戏太浪费了,直接提给食爷享用不好么?”
邓烟雨鸡皮疙瘩竖起:“我都说了我没有要逃跑,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啪!
一记耳光炸响,邓烟雨挨了巴掌,头发被扇得扬了起来。
“小东西,再跟老子吼一句试试?”粉发男仆暴青筋的手提着她的衣领,轻薄的衣料几乎要嘶啦一声扯破。
邓烟雨感受着面部的肿胀火辣,呆了一刻,强压的怒火轰地爆发,毫不手软抓住男仆的面具,手指头往那两个洞里一戳!
“啊啊啊卧槽!疼疼疼——我的眼睛啊啊啊!!!”
邓烟雨像只发了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小野兽,暴躁乱抓,死命抠着男仆的眼睛,抠得男仆龇牙咧嘴连连后退。
“放手啊!妈的!!”男仆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起一脚踹开邓烟雨,捂着脸破口大骂,女郎惊叫道:“这是拍品!你在干什么!”
邓烟雨的肚子如遭石碾,旧伤险些被男仆踢裂开来,她咝着气,扶墙稍微走了几步,痛得蜷缩跪倒。
脑袋边像围了一群乱叫的蜜蜂,趁女郎发着脾气冲同事大吼,邓烟雨不顾疼痛一下子撑地跃起,伸出手把背对自己的女郎狠狠推倒在地。
“啊呀——”女郎穿着高跟鞋,一个不稳就真的不稳了,整个人扑倒在厚地毯上,邓烟雨摸出她裙子口袋里的梯控,往电梯口狂奔。
“你们……你们没睡醒吗?!给我拦住她啊!!”女郎承担不起拍品失踪的罪责,捶着地,尖锐大叫,套房门口的保镖闻声来了一个,人高马大严实地挡在通道上,张开双臂要堵住邓烟雨的去路。
邓烟雨全力奔跑着,收不住劲,瞪大眼睛惊喊了声:“大食主!”
这三个字放在哪都是有分量的,保镖果然出现短暂的愣神,但没回头,邓烟雨绝对不会错过这一秒的空隙,咬着牙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
太耻辱了,可为了活命,她不得不钻。保镖显然没料到她会走“这里”的捷径,想去抓她,又怕踩着她,学芭蕾舞似的踮脚跳了一下,刚要伸手,居然和后面急追上来的男仆撞了个四仰八叉,三个人各自捂着头嘶哈呼气。
女郎一瘸一拐跑来,见了这场面,气得快要与世长辞了:“你们怎么不索性撞死算了?!”
那两名男仆从没闹出过这种乌龙,被骂得颜面无存,火气值已爆表,獠牙和指甲全部露了出来,他们拔腿大跨步冲上去,这次抓住了她的头发,死拉硬拽给拖了回来。粉发男仆情绪过激,锋利的指甲没控住,刺伤了邓烟雨的胳膊。
鲜血顷刻染透衣袖。
“你娘的,再逃啊……”粉发喘息不断,“老子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你偏挑这个日子作死,真不怕我咬死你?”
见邓烟雨流血,他没有丝毫收手之意,反而变本加厉,让指甲探进去,扎入深处。温热的血液包裹着利爪,他尝到了销魂的滋味,一块鲜嫩紧致的肉正在自己手里痛得活蹦乱跳。
邓烟雨抑制不住地惨叫,推不开他,膝盖一软,浑身颤栗跪了下去,只感觉左臂在冒出很热很猛的东西。
“你悠着点,”另一个男仆皱了眉,“拍品不能受太严重的伤,食爷们不喜欢残次品。”
“说,”粉发男仆一把揪起邓烟雨的头发,逼她仰高了头,“说你错了。”
邓烟雨哽咽着,咬紧牙关,她的手臂被男仆扭起,鲜血如注,流向肩胛。
“不想断胳膊就说。”
“说啊。”
“说你错了!”
兴奋邪恶的狞笑盘旋头顶,犹如尖刃的指甲还在往皮下寸寸深入,邓烟雨痛得神志不清,掌心还紧紧握着梯控,骤然间,周围传来数声惊呼。
对方松了手,邓烟雨往地上倒去之际,被一个人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