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个事,”等她憋出来,天都要亮了,于是公冶率先开口,“你今天态度有点反常,是极乐和你说了什么吗?”
“额,友知姐?”邓烟雨去看他,“具体指什么?”
公冶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她是不是提到我了?”
啊,是生日那件事吗。邓烟雨心里这般想,便点头:“嗯,她和我说了。”
……她真说了?!
公冶懵怔在那。
极乐不是口无遮拦的人,虽然平日里真的很爱妖言惑众,但公冶这次无条件地信她了。他明确表示过有些事要自己定夺,更不想假手于人,极乐为了让他安心还发了毒誓。
哪想人前答应好好的,转头就将他一军。
怎么就讲出来了,不是说嘴巴会闭得比蚌壳还紧吗?
触上邓烟雨捎着醉气,湿意朦胧的目光,公冶简直难办。
“那你,”他心慌地垂眸,只好破罐破摔问道,“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是问我对他出生在“四一案”当天有什么想法吗?
邓烟雨不太理解地挠挠头发,说:“我其实,还挺心疼你的。”
这个回答让他云里雾里:“为什么要心疼我?”
“这是人之常情吧,”邓烟雨向他倾身,慷慨陈词,“换做是我,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轰隆——!
一记响雷劈中了公冶。
他没半点反应,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崩溃了。
这算什么?
是被拒绝了吗?
她都不希望我喜欢她?
公冶仿佛从邓烟雨亮晶晶的目光里找到了一丝嘲弄怜悯的意味。
“你要振作起来,这都不是问题,”邓烟雨还在哐哐下猛药,“或许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凑巧,这种事说到底也是无法人为干涉的嘛。”
是啊,无法人为干涉,极乐还乐善好施地帮忙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结果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他这三天比当年考公大还刻苦,除了按时吃药就是在闭关总结,层层梳理再复盘,甚至确信她对自己也有好感。
全是假的。
是他自作多情了?
公冶总感觉哪里不对,也接受不了邓烟雨普度众生式的安慰:“我们是在一个频道上吗?”
“嗯?”邓烟雨也被问迷糊了,“什么意思……诶?”
“你……”公冶的疑虑越来越大,“和我聊的是哪件事?”
邓烟雨呆了几秒,说:“我们不是在聊你的生日吗?”
“……”
“……”
窗外起了风,枝叶簌簌轻动,有两只鸟扑翅飞走了。
“……原来是我生日,”他庆幸之余差点没吐血,撑桌站起,“你酒醒了吧?”
邓烟雨尴尬地眨巴眼:“醒、了。”
“今天不聊了,我需要冷静一下。”
“公冶警官!”见他转身要走,邓烟雨立即追上,养好不久的脚踝被桌角绊住,她重心大乱,啊一声朝地面摔去。
公冶一把捞住。
荡落的发丝残留着酒气,邓烟雨磕在他半个怀里,胃极度不适地一绞,抓紧他的手臂,说:“我好像,我要呕————!”
温热的不明液体顺着衬衫轻薄的面料流下,映出底部的线条。公冶等她稍作缓解,抽了餐巾纸帮她擦脸。
太丢人了。邓烟雨捂着脸不要他擦,鼻子里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喝个果酒也能吐成这样。”公冶无奈地望了眼餐桌上的几只大酒瓶,便听下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残音:“我以前从没……碰过酒……”
“对不起,”她抓过餐巾纸,“你衣服被我吐脏了……”
“反正要洗的,没事。”
“我想洗澡。”
“最好不要,你先坐着缓缓。”
她难受得要死,去就近的客卫漱了口,回来喝了公冶递的温水,十分钟后就去洗了。
房间没打空调,她赶紧站到花洒下,热水冲洗一会,脑袋终于清醒了点。
洗完出来,卧室已温暖如春,是公冶帮她开的。
她裹着浴巾躺倒在床上,思绪乱如麻。脚边放着包,里面的衣物还没整理出来,包括极乐送的那条睡衣。
方才桌前的谈话一定闹乌龙了。
总得补偿他点什么。邓烟雨拉开手提包拉链,一件件衣服掏出来,找到了她要的。
公冶换好衣服,站在客厅,看着手中检测仪上的数值:77.6。
听极乐说,她白天数值已降至绿色区域,最低值是69,比预期乐观。按这速度,不消半个月她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漫长坚苦的路程迎来了尾声,可他为何没有那种“要解放了”的痛快感?
卧室的门打开了,公冶听见声响,坐在沙发上,正按了水笔往记录表上填写:“来吃点水果吧。”
水果盘里切着新鲜的猕猴桃,苹果洗净搁在一边,准备等她出来再削。
走廊上,不发出任何的动静,也不响起脚步声。
端正挺拔的字迹在白纸上水平延伸,公冶心觉奇怪,叫道:“邓烟雨?”
“我没事。”
邓烟雨沉声回应,随即深吸一口气,踩着拖鞋往外徐徐步来,走向亮堂的客厅,走进他的视野。
公冶以为自己眼花了,还认真地看了眼。
她恍如泼了一身红酒,真丝睡袍在灯光下流淌,堆出玫瑰花般暗红的光泽,里面是同色的纯欲风蕾丝吊带睡裙。
一头黑发重重泻下,遮住了曲线,衬着她的面容、肩颈、锁骨以及其余败露的地方愈发雪白诱人。
“……”
一时间,空气都僵硬得不知该怎么流动。
在他侧头看过来的那一刻,邓烟雨多少有点后悔,可她已经没退路了,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啪嗒。
水笔从公冶手中滑落,砸在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